在祖父的院子东边，有一小块菜地。清明之后，他种的苦瓜藤蔓伸展，叶似翡翠，小花嫩黄色，随后，果实挂藤。
祖父喜欢吃苦瓜。一两杯小酒，一碟子花生米，一盘苦瓜，便是炎炎夏日里常见的“三大件”。祖母为了改善伙食，把苦瓜洗净，挖去籽囊，切成几个小段，灌入调配好的蛋液肉末，再用淀粉液封住苦瓜两端，进油锅煎至微黄，又酥又香。可我，还是不喜欢苦瓜的苦味，不想沾边。
忘了是哪年，朋友新开了饭店，请我过去尝尝。我告诉他，心情不大好。他只管请我去。
“来，吃菜吧。白苦瓜，一定得尝尝。”
到了他店里，桌上三个菜，其中，两道菜里有苦瓜。一道菜是白苦瓜炒腊肉。他说，这苦瓜我之前已经用盐搓过了，还放在冷水里清洗过，苦味不多了。我夹一小块放进嘴里，没有想象中那么苦，有清凉的回味，像是除去了很多浮躁之气。另一道菜是苦瓜汤。酸菜、苦瓜、蒜末、辣椒粉和葱花，荡漾自在。朋友说，你喝喝看。
我喝着苦瓜汤，朋友继续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可我们还是要常想一二。我打过工，受过骗，有些苦说不出来，只有自己品尝。你看这白苦瓜，外表纯净，内里透红。一半冷静，一半热情，就像它的别名，半生瓜。前半生寒凉苦涩，后半生温平甘香。很多时候，我们认为的苦，只不过是心里的想象，吃下去了，总有另一番崭新的味道。那一刻，我醍醐灌顶，眼前的白苦瓜，成了心头的另一种甜，爬上藤蔓，爬上村头，越过时光之河，有种不必言说的懂得。
人到中年，才发现苦瓜的苦不是涩苦，不是俗苦，而是在苦中自有一种甘味。炒、腌、榨汁……随意随性，创意无限。人活一世，以苦为底，才有之后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