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皆兵 | 清风徐来(退休闲杂人员,拣些本草故事玩)

长驱直入时 将军剑戟心

2024-10-18

绘图 陈清和

几千年前,老百姓在野地找食,看到一种植物,叶子宽大,大到一尺有余。一锄头挖下去,大的像地瓜,小的像芋头。以为天不绝我,背回家,生吃,苦的;煮着吃,苦的。最后证明,当不得饭,吃了会猛泻。老百姓把它取名为大黄,因为它的根又大又黄。

大黄会泻,郎中就拿来当药。蜀地、陇西产的大黄药效强,川大黄,又称“川军”,因为性子像威猛的将军。

清朝乾隆年间,江苏富商,74岁的杨秀轮得了一种怪病,闻到食物的气味是臭的,不吃饭,不睡觉,折腾了很久,已病入膏肓。医药无数却不顶用。最后家人听说苏州吴江的大名医徐灵胎,灵,就请了来。这个徐灵胎,从小聪慧过人,天文地理经书音书技击无所不能。

他被请来后说,我开的方子,你们肯定不敢吃,那他就会死;但我如果不开方子,他也会死。他要用生大黄。一个月没吃饭,敢用生大黄?堂上懂中医的不懂中医的面面相觑,但也没人敢说不。

徐灵胎亲自煎药,并强行把药给杨老板灌下去,众人一看慌了,连忙夺下来,已经灌下去了半碗。

大家都弄得很不开心,碍着名医面,杨家没报官;徐名医想看个结果,也没有拂袖而去。没想到,当天晚上杨老板居然睡着了。

初见成效,后一半的药接着喝。第三天,徐名医还在睡觉,就听得有人喊,老太爷在堂屋扫地啦。老太爷亲自来了徐灵胎的屋里,闻到仆人为徐名医送来的早餐清粥的香味,也嚷嚷要喝粥。

徐灵胎对本案的总结就是积食伤胃,伤食的病人,得用这方子治。

大黄另一个威风凛凛的名字叫“将军”。中药中有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风度翩翩,做起事情来不急不躁,比如茯苓,比如苁蓉;也有冲冲杀杀,快刀斩乱麻,虎狼般凶猛迅捷的急惊风,比如大黄、巴豆。有时手起刀落,一个刹车没踩牢,撞将上去,病好了,人也没了。所以中医的江湖上就说:人参杀人无过,大黄救人无功。

多数大黄都需要制作过,因为生大黄脾气急,性格烈,不加调教的话就是个泻药急先锋,制作过后它就能变得智勇双全文武兼备,谦抑起来。

大黄可以用酒炮制,用醋炮制。生大黄,往下冲,泻下焦。喝了酒的大黄,往上冲,那些郁积在上部的邪热,引了大黄的药力上行,可清上焦实热。用醋炮制的大黄,以消积化瘀为主。还有做成大黄炭的,不泻下,能止血了。

衄,就是出血。出在齿,就是齿衄,出在肌肤,就叫肌衄。大黄的另一个作用是化肌衄,就是可治大面积皮下出血。

中国古代用大竹板或大荆条拷打犯人称为杖刑。杖刑在南北朝梁武帝时,列入刑书。规定杖用生荆制作,长六尺,有大杖、法杖、小杖三种。主要在“背、腿、臀分受”。至清末,杖刑才废。

这杖刑对于打手来说是一门手艺。李伯元《活地狱》第九回提到此事:

从来州县衙门掌刑的皂录,这小板子打人,都是要预先操练熟的。有的虽然打得皮破血流,而骨肉不伤;亦有些下死地打,但见皮肤红肿,而内里却受伤甚重。

犯人被打得落花流水皮开肉绽气息奄奄,医生的事就来了。历代医书留下了许多专治杖伤的方子。青紫一片落花流水的,用外敷方,大黄研成粉,用姜汁、醋或童子尿调和涂患处,过一夜,乌青变紫,过两夜,紫色变淡。

最有名的是复元活血汤。方中重用酒制大黄,它可以荡涤凝瘀败血,导瘀下行,推陈致新;另一味是柴胡,疏肝行气,并可引诸药入肝经。两药一升一降,共为君药,另加桃仁、红花、穿山甲、当归、天花粉、甘草等。这方剂喝下去后,次日就能拉出柏油一样的黑便,把皮下、腑脏打出来的血排掉,以防血气攻心而死人。

从前犯法了打人,现在打人犯法了,大黄在伤科中的角色,也落寞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