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市长征中学 董嘉怡
那天，任课老师交给我一部黑色的手机，说是上课时东东放在抽屉里，无意中被发现的。
学校里是不允许带手机的，何况在课上被发现了手机，我肯定要按照规章办事处理。结果还没有等到我找他，他就急匆匆地走进我的办公室，“老师，你不能收我的手机。因为爸爸不给我生活费，得用手机跟同学借钱。”
这一句话直接让我惊掉下巴。“为什么用手机借呢？”我敏锐地意识到，这肯定和家庭问题有关。
“因为同学现在都不怎么用现金，手机可以微信转钱。”这是他跟我最多的一次交流了，平时都是用“嗯”来敷衍我。
思考片刻后，我选择了相信东东并想帮他一把。
我立马联系东东爸，说明原因。电话那头，东东爸惭愧地说，不给生活费是事实。小孩从青春期就开始叛逆，父子关系闹得很僵，平时不说话。儿子脾气又倔，所以想通过断他生活费的方式让他低头认错。没想到父子关系不仅没有缓和，反而陷入僵局。
当着东东的面，我毫不客气地指出东东爸的做法是很不妥当的，并且提议他们签订一份父子协议。我把东东早餐和交通出行的正常消费算了一笔账，要求东东爸每个月给他固定的最低生活费。其间东东一直沉默不语，当我看着他征询他意见时，很久之后才点了点头默认我的做法。
接着我跟东东爸说，即使孩子不听话，但是很出格的事情他没有做，这还是值得肯定的。孩子在外面借钱的事，幸亏发现及时，要是被骗去网上贷款怎么办呢？走上歪门邪路就麻烦了。另外同学的钱得及时还上，他拆东墙补西墙的借钱，对他个人的影响也不好。这些话既是说给东东爸听的，也是说给东东听的。挂完电话，我没有多说，只让东东把手机带回去和爸爸一起处理好这件事。
事情进展得比较顺利，父子俩多年来第一次面对面沟通一起处理事情。父子关系因为这份协议暂时缓和了不少，不再对峙。
但好景不长，父子关系又搞僵了，东东爸没有征询孩子的意见，报了他不喜欢的学校和专业。
我把他们两人约到了办公室。“那你爸是希望你去差的学校，今后谋一份差的工作，最好还是养不活自己的？”东东听了先是一愣，然后低下头，沉默不语。
我知道他开始思考我抛出的问题。“你有自己的想法很不错，那你跟爸爸沟通过了吗？”东东并不避讳，在我面前抱怨爸爸平时都不管他，有事才找他。难得见到自己就是唠叨那几句“要好好读书”，表示今后不要和爸爸过日子。东东爸听到这里，脸上露出尴尬又痛苦的表情，不说话。我知道，父子关系紧张的根本原因在于平时难得的沟通中缺乏对双方的理解。
我并没有提及东东爸开大货车的职业，早出晚归是家常便饭（我相信东东是知道的），而是接着他的话提及一个敏感的话题。“我知道你没有妈妈照顾。如果你爸再婚组成新的家庭，再生一个，你想想，那你不就真成了无父无母的可怜人了？爸爸为什么不那么做呢？”我停顿了一下，然后提醒东东，爸爸的文化水平不高，除了那几句关心你的话，他还能说别的吗？他不过是希望孩子不要像自己一样过苦日子，只是不会表达罢了。
东东的眼眶顿时红了，低垂着眼睛，脸上也没有了刚才那番怒气。我赶忙示意东东爸抱抱儿子，东东没有推开他的父亲。看到父子俩冰释前嫌，我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一份口头的父子协议并不能打破矛盾的壁垒，只有在以理解为基础，深入沟通后的那份心灵协议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