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昌西乡人偏爱面食,手艺自成。细水长流的日子里,将麦粉做成面条、麦饼、包子、麦汤等之类的风味小吃,滋养家人的一日三餐。而一碗手工擀制的腊肉笋干刀切面则以面条筋斗、麦香浓郁、浇头鲜香的口味,俘获乡人的胃口,嗍上一碗,温脾暖胃,直呼痛快。
百里不同俗,十里不同味。如果说东北的面粗犷豪放,那么江南的面则细腻温婉。
小时候,最馋母亲擀的那碗手擀刀切面。筋斗的面条里揉进了母亲细水长流的爱,也揉进了父母风里雨里耕种的辛劳。
记得小时候,母亲总是在麦子收割后,紧赶着淘洗了麦子,碾了面粉,用水拌上,准备让我们姐弟几个痛痛快快地解解馋。
她拌上一大块粉团,在面板上反复用力搓揉。面粉成团后,盖上盘子,让面团在盘子里醒着。母亲转身从她出嫁时带来的罐子里摸出一小把笋干,倒上开水泡着。又拿上菜刀,爬上阁楼,踮起脚,从那块高高挂着的腊肉上割下一小片。腊肉已风干,咸香扑鼻,闻着口水便会流下来。母亲站在厨房里,大声地招呼我们到屋后的菜地里择上一把小青菜、几个青辣椒,洗净,下面。
泡了笋干,切了腊肉,择了青菜。这时,醒着的面团也可以开擀了。母亲擀面时,我常常站在一旁看着。母亲一边擀面一边跟我说,面团越揉越筋韧,擀出的面就越筋斗;母亲又说,擀面两手用力要均匀,面皮不会此厚彼薄;母亲还说,切面皮的刀要拿稳,手起刀落,面条均匀,宽窄有度;母亲还说……
面擀好了,条条细长,白花花铺满了面板。起火,烧锅。一碟好的浇头,是一碗好面的灵魂。尽管日子过得艰辛,但母亲一点也不将就。她先将腊肉切薄片煸炒,然后有条不紊地切上笋干,切上青辣椒丝,热锅快速煸炒。不多时,腊肉的咸香包裹着笋干辣椒的清香,在低矮狭窄的厨房里流溢。浇头菜闻着有多香,心中就有多馋,那滋味多少年后仍在鼻间缭绕。
煮面的水开始翻腾,母亲揭盖放面下锅。白花花的面条,如浪里白条在沸水里翻腾。母亲往沸腾的面汤上扔进一把小青菜,一锅汤清面白青菜碧绿油亮的手擀刀切面香气扑鼻,令人肠胃欢腾。我站在灶台前,一步不挪。母亲将放好酱油葱花的碗排在锅台上,她一手勺子,一手筷子,边舀水,边捞面。我顾不上烫手,伸手便去端面,母亲一把打开我的手,佯骂道:“饿死鬼投胎的,烫手。”
母亲舀罢面,将灶台上的面一碗一碗地端到堂屋的八仙桌上,然后端起那碟炒好的浇头菜,用筷子均匀地分拨在每一碗面汤上,然后一声招呼,“吃面喽!”我们便一拥而上,呼噜呼噜吃个畅快。
我自小特别爱吃母亲做的那碗手擀刀切面。因为有了那碗面的滋养,我的孩童时光充满快乐。那时候,因为这一碗面,我会开心一整天,也因为这一碗面,我的日子里总是充满着期待。那时候母亲总是笑我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贪心,总嫌不够。
后来,长大了,工作了,结婚了,在外面最放不下最惦念的,还是家中母亲的那碗面。开心的时候或情绪低落的时候,总会想起母亲擀的那碗刀切面。
结婚后,每每回娘家,母亲总会笑着问我吃什么。我无一例外地说,擀一碗腊肉笋干刀切面吧。时光如白驹过隙,一切早已物是人非,而这碗腊肉笋干手擀刀切面里揉进了母亲深沉的爱意,怎么吃也不够,怎么吃也不厌。
后来,我学着母亲的样子,时不时也擀上一碗手擀刀切面给自己的孩子,给自己的家人吃,我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和自己一样爱上这一碗汤面,并在以后的岁月里常常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