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个人阅读 |

天生风采虎纹斑

2023-10-20

《猫奴图传: 中国古代喵呜文化》 刘朝飞 著 浙江古籍出版社 2023年6月

林赶秋

“猫奴”一词,原是古人对猫的爱称,譬若黄庭坚《谢周文之送猫儿》诗云:“养得猫奴立战功,将军细柳有家风。一箪未厌鱼餐薄,四壁当令鼠穴空。”猫奴,有的版本又作“狸奴”。《山海经博物漫笔》里面有一文,即题为《狸奴· 小於菟》。如同鲁迅旗帜鲜明地表示自己“仇猫”,《猫奴图传》的作者刘朝飞从不讳言自己“讨厌猫”,但他却喜欢挪借“猫奴”来指古代的“铲屎官”。

潜入故纸堆,一番爬梳之后,有料有趣的《猫奴列传》便呈现在了读者面前: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典型的“猫奴”张抟(音为tuán);第一个为猫写传记的人是司马光;宋诗界以“猫奴”闻名的是陆游。但这并非刘朝飞为猫奴写传的出发点,他之所以撮述这些古代故事,是为了借机给今天的爱猫人士来一次“当头棒喝”:“所谓很多人爱猫非爱猫,对猫根本不了解。”

首先,人们“白天喂猫,晚上抱猫睡觉,这根本不符合猫昼伏夜出的生理特点”。其次,“很多人认为猫捕鼠是天职、天性,其实不然。真正有生活经验的人都知道,猫捕鼠其实是需要训练的,而且有的猫根本就很难训练出来”。还有,“猫是独居动物这一点,很多人也是熟视无睹,硬把多只猫养在一起”。《管子》曰:“爱者,憎之始也。”憎,未尝不是一种变相的爱。刘朝飞自言恨猫,结果比许多爱猫者更懂猫。正如他在本书中写道的:“我想庄子其实也有可能喜欢猫,只不过庄子爱的肯定是自然生长的猫,而不是作为别人的工具、猎物和宠物的猫。”

刘朝飞擅长考史疑古。在其《奇怪的知识——中国古代有关猫的“物理”》一篇之“洗面过耳”一节云:“《酉阳杂俎》:‘俗言猫洗面过耳则客至。’这是说,民间传说猫洗脸过耳朵,家里就会有客人登门。此说《尔雅翼》亦载之,在明清典籍中也不算罕见(《夜航船·物理部》即有之),或许是因为方以智不相信它吧。”言外之意,就是“我不信”。

猫习惯在餐后先用舌头舔舐前腿,再举起前腿去擦拭自己的脸,犹如人拿帕子洗面,有时的确会举过耳朵,但绝非主家将有宾客光临的提示。或许德国人已有鉴于此,才把他们的谚语修订为“猫儿舔胡髭,我们有客至”(Die Katze leckt ihren Bart,wir bekommen Besuch);毕竟猫舐须的概率要比洗面过耳小得多。

疑古非今之外,《猫奴图传:中国古代喵呜文化》主要是一册关于猫的“博物漫笔”。很多养猫或爱猫的人通常只沉迷于猫的外貌、气质,却少有关注猫的历史文化,当然更谈不上研究了。我也曾养过猫,“我渴望有一只猫,一只提它后颈它会蜷腿的猫,据说这样的猫才捉老鼠。”待十一年后读了《猫奴图传:中国古代喵呜文化》,方知古时即有类似的“相猫经”:“提其耳,而四足攒者,良。”这样的民间经验,书中俯拾即是,即便不能实际指导养猫,至少增进对猫的了解。

以往有关猫的书,或是辑录古人片言只语而成,如孙荪意的《衔蝉小录》;或是以猫为题的文学作品,如老舍《猫城记》;或是辑录现当代作家写猫的专篇而来,如陈子善《猫啊,猫》等。这本《猫奴图传:中国古代喵呜文化》,以一种极大的热情,埋头研究了若干年,集成一部饶有趣味的猫书。

前几日,我收到了刘朝飞寄赠的点校新作《李贺歌诗笺注》,内中有一句“桂叶刷风桂坠子,青狸哭血寒狐死”,刘朝飞认为这个“狸”即猫之别名,似乎又将有一卷关于李贺的《漫笔》从他的案头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