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形如此娟秀雅致的花儿居然配了个这么粗糙的名字,第一次见到老鸦瓣本尊时,惋惜之情油然而生。作为报春使者,天尚料峭的早春,通常在二月初,立春前后,这野花儿,便已悄然开放。它那两片叶,应该早在一月中,便已萌动。
老鸦瓣每一株植株都非常简单,两叶一花。两片长条形的叶子中间一朵花,六片尖尖的白花瓣,背面均匀排列着巧克力色的纵条纹,柔弱的花葶长成各种姿态,配上自带仙气的花,袅娜。那花也是颇有脾气的,光线不足的时候呈螺旋状收紧,只有在阳光灿烂的时候才完全打开,盛放。
老鸦瓣与郁金香同属百合科,之前还被分在郁金香属,近年来基于分子和系统发育证据才被列入老鸦瓣属,它被称作“中国郁金香”,当之无愧,颜值自然是有保证的。老鸦瓣属是东亚特有的类群,仅分布于我国的中东部、日本和朝鲜半岛。已知有8种植物,其中7种在我国都有分布,1种产自日本。最新发布的新种是2022年3月在湖南衡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发现并命名的南岳老鸦瓣。
每年这个季节,我都会去植物园看老鸦瓣,南门进,左手边坡下去往红亭子方向,稀疏的林间地上成片的都是,瞬间觉得春回大地,看得人满心暖意。我通常都是在清晨入园,看到的老鸦瓣虽然多数都是垂着头闭合起来,那身姿也不失娉婷。老鸦瓣成簇生长在一起,抽出若干个花蕾,朝各个方向低垂,花瓣背面的巧克力色条纹浓重清晰,花蕾的前部微微打开,像张开的小嘴巴,等待着阳光加持下的盛开。
清人吴其濬在《植物名实图考》里记载:“老鸦瓣生于田野中,湖北谓之棉花包,固始呼为老鸦头。春初即生,长叶铺地,如萱草而屈曲索结,长至尺余。抽葶开五瓣尖白花,似海栀子而狭,背淡紫,绿心黄蕊,入夏即枯,根如独颗蒜……”。除了花瓣少数了一瓣,其他都相当的准确。再往前,唐朝的陈藏器在《本草拾遗》里头已经提到老鸦瓣这种植物,不过那时候,老鸦瓣被叫作山慈姑。从这个名字可以猜出来,老鸦瓣是能拿来吃的,确实,在缺衣少食的年代,它的鳞茎可以提取淀粉供食用。柳宗民在《杂草记》中也有提到老鸦瓣,在日本各地都能见到这种野生植物,日本人叫它作“甘菜”,这名字也不怎么好听,但至少体现了它能吃,因为它的鳞茎味道是甜甜的,甘菜之名由此而来。
老鸦瓣是早春最常见的野花,寻常又不寻常。它整个植株也就十几二十厘米,算匍匐于地吧,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只有心心念念想着它的花友,每年都会漫山遍野寻觅它的芳踪,看过了,便安心了,这一整年的花事也就开始了。
上一年的三月,去走了十里琅珰,从九溪上山一直到法喜寺下山。沿途有阳光、暖风、檫木和老鸦瓣。数过了五云山上的五朵云,在向阳的山坡上看到了成片盛开的老鸦瓣。沐浴在春风里,六个花瓣完全打开,尖尖的,全白,花瓣基部是跟花蕊一样的黄色,六枚雄蕊,三长三短,努力托举着满满的花粉,在阳光下招蜂引蝶。说实话,相比之下,我更喜欢清晨将开未开时的老鸦瓣,展露的是更迷人的花瓣背面,整个植株的形态呈现出含羞半敛眉的温婉。
老鸦瓣的鳞茎可供药用,有消热解毒、散结消肿之效,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国内外学者进行了持续深入地研究,从老鸦瓣鳞茎里分离得到生物碱、黄烷酮类和苷类等50多种化合物,有抗肿瘤、抗菌、抗氧化、抗痛风等功效,有极高的药用价值。
(寻花途径:杭州植物园,南门进,左手边坡下去往红亭子方向,稀疏的林间地上成片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