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页 23.2cm×33.4cm 故宫博物院藏
记者 陈友望 实习生 张伊宁
浙江美术馆的展厅内，一幅墨梅旁题着“冒寒画得一枝梅，恰好邻僧送米来”。这不仅是金农晚年生活的剪影，更是一位艺术游子跨越近三百年，终于完成的纸上还乡。
金农（1687—1763），这位“扬州八怪”的核心人物，艺术足迹遍布扬州，却在许多书画中自署“钱塘金农”。12月24日，“山林气象——金农特展”在浙江美术馆开幕，这是该馆“中国传统经典系列”名家特展中，首次聚焦于一位杭州籍艺术家。
展览汇集了来自故宫博物院、上海博物馆等全国二十家文博机构的200余件书画作品与文献，堪称迄今规模最大、体系最全的金农专题展。展览将持续至2026年3月15日。
只寄得相思一点
金农，1687年出生于杭州钱塘江边候潮门外。虽中年后长居扬州，但杭州始终是他的精神原乡。
少年时，杭州浓厚的金石与诗文氛围滋养了他。他师从学者何焯，与丁敬、吴颖芳等人并称“浙西三高士”。这份早年的文化积淀，奠定了他一生“不趋时流”的艺术风骨。
展览的最后一个单元名为“只寄得相思一点——金农归去来兮”，深情勾勒了金农与故乡的联结。
“只寄得相思一点”原是词人张炎的词句，后被金农的杭州挚友、篆刻家丁敬刻成印章，赠与客居扬州的金农，以寄相思。这方印章背后的故事，连同金农那幅寄给丁敬的《自画像轴》（故宫博物院藏），共同诉说着这位游子对故友与故乡的深切眷恋。
金农一生用过“冬心先生”“稽留山民”“昔耶居士”等许多别号，其中不少寄托着对杭州的怀念。最终，他如愿归葬于杭州临平黄鹤山，完成了生命的归根。
五十始画思离群
金农最为人称道的，是其独创的“漆书”（自谓“渴笔八分”）。这种书体横画粗壮如漆刷，竖画细劲，墨色浓黑似漆，在清代书坛独树一帜。
他的书法变革，源于“耻向书家作奴婢”的艺术自觉。他一生奉《汉华山庙碑》为师，自言“华山片石是吾师”。在深厚碑学基础上，他大胆变法，创造出这种笔方如刷、苍劲老辣的字体，成为碑学运动的先行者。
金农的艺术生涯颇不寻常。他年过五十才开始致力于绘画，却一出手便“涉笔即古，脱尽画家之习”。
他的绘画题材极为开阔，梅、竹、佛像、鞍马、山水、花卉、蔬果，几乎无所不包。尤为特色的是其画作上的长篇题跋，精妙的诗文与画面相映成趣，世称“金长题”，构成了其“诗、书、画、印”完美融合的独特艺术语言。
山林气象今犹在
步入展厅，观众得以亲见金农的艺术脉络。从早期的规整隶书，到中年独创的漆书，再到晚年画作中古拙的笔意，一位艺术家不断探索、自成一格的道路清晰可见。
展览现场，那幅来自故宫博物院的《金农自画像轴》前总是聚集着最多观众。画中布衣老者持杖侧立，目光矍铄，仿佛正与三百年后的故乡来客默然对话。
这场特展，是一次深情的呼唤。漆书如刀，刻下反叛的书法史；梅花似雪，盛开孤傲的文人魂。金农的艺术人生，终于在故乡西湖畔得以最完整的呈现。那些源自杭州的“山林气象”，从未褪色，历久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