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俞栋
如今说起江天铎，很多人可能并不熟知，但其在民国时期的政界、金融界、收藏界着实名头不小，因为他曾担任过总统徐世昌的法律顾问。
江天铎（1880-1940），广东花县象山镇（今属广州市花都区）人，是近代著名法学家、金融家、藏书家、书法家和诗人。
《辛亥以来藏书纪事诗》称江天铎“书法劲绝，以刚劲有力著称，自成一派”。近年来，其所作的对联、扇面、信札、题签等作品在国内各大拍卖会上时有所见，逐渐引起书画收藏圈的关注。从现有掌握的文献来看，其自1927年初被免职迁居上海后，一边从事律师行业，一边则专心研习书法。近代学者、藏书家伦明札记曰：“竞公（指江天铎）中岁研书法，余事论文语语精。”由此可见，他中年淡出官场赋闲之后，研习书法被其提上了议事日程，并成为生活中的一门日课。
江天铎的书法特征极为醒目，那就是运笔方硬、碑法居多，随字赋形、结体生动，一改馆阁体的陈规陋习。这与其受碑学领袖康有为的影响有较大关系。康作为维新派的重要人物，在政治变法失败后，又于书法领域过了一次“变法瘾”。他卑帖卑唐，认为帖与唐一无是处，而于魏碑却情有独钟，甚至推崇魏碑有“十美”，即使“穷乡儿女造像”亦无不佳者。江天铎虽与康无师生关系，但两人彼此欣赏。康将江视为知己，而江亦对康执弟子之礼以示敬重。康曾书赠江“金膏水碧”四字，这不仅仅是一件艺术作品，更是两人深厚情谊的见证。
因此，江天铎在学书过程中，也对魏碑钟爱有加，倾力甚多，所作之书无论楷、行、草诸体都洋溢着浓郁的碑意。观其用楷书题写的“公论同钦”“南海先生戊戌绝笔书跋”等，取法多元，既有石碑石经、墓碑墓志的轮廓，也有造像、刻石的影子，如《石门铭》《经石峪》《云峰石刻》《张猛龙碑》《龙门二十品》《张黑女墓志》《六十人造像》等。用笔方圆兼施，以方为主，落笔斩钉截铁，转折处棱角分明，撇捺间偶显隶书笔法，看得出作者“以笔追刀、以纸追石”的探索与实践。与时人学碑相比，其高明之处就在于没有为追求所谓的“金石气”或“金石味”，而陷入颤掣笔法的误区。受民间书法的影响，他的行书结体自由，字势开张。也许早年学过欧体，记忆深刻，惯性犹在，故中宫紧峭，四周放开，并呈左低右斜之势，收放自如，却又不失法度。总体而言，江天铎的书法既体现了碑体书法的雄浑刚健，又没有一味霸悍与横肆，最终流于粗野或荒率之境，分寸拿捏比较到位。特别是那些用宿墨枯笔随意挥就的信札，墨色变化十分丰富。一眼望去，满纸云烟，轻重相间，别有情趣。而反观其同辈书家，大多不注意墨法，受认知所限、风气使然，高下立分。
应该说，晚清民初包括江天铎等在内的这些政要官员、社会精英等崇尚碑学、取法俗书，实质上是对传统“尚雅”“求工”这一书学思想的反叛与颠覆，也使二十世纪的书法进入了一个更加多彩多姿、竞相争妍的时代。
江天铎不仅是书法家、诗人，还是书画和古籍收藏家、鉴赏家，在当时圈内名气很大。其收藏的书籍以珍贵的集部为主，且每次收藏到佳本，都会致函伦明，以示炫耀。除古籍以外，还喜欢收藏烟嘴，达数百种，是名副其实的“玩家”。（作者系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浙江省书法家协会学术委员会副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