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楚浩
常常有人说,杭州是一座“水”做的城市。
有婉约雅致的西湖,有奔涌澎湃的钱塘江,还有那一片水系纵横、烟波旖旎的西溪湿地。倘若你乘一艘摇橹小船,在秋日泛舟于这水乡之中,向层层叠叠的芦苇荡中寻觅,便能闻到泥土与繁花的幽幽清香从河岸两旁传来,小舟咿咿呀呀划过波光潋滟的水面,惊起伺机捕食的白鹭掠向晴空。
西溪之上,逐水而居的人,生活已与水完全融合在了一起,变与不变都是她的原相,清新治愈着一座波光流转的城。
循迹杭州的起源和发展,西溪是绕不开的秘踪——在杭州西北郊那片被东苕溪环绕的冲积平原上,五千年前的良渚先民们用玉琮与城墙,为这座城市刻下了文化基因。良渚文化是这座城市文化自信的精神原点、生态智慧的古老启示,以及面向未来的文明镜鉴。
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东苕溪上游的西溪,自新石器时代始,同样已有人类踏足。不同于良渚先民的足迹最终湮灭于历史长河中,西溪一带生齿日繁,最终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杭州”地名之始:在隋代初年,越国公杨素废除了南朝陈所设的钱唐郡,改置为杭州,这标志着“杭州”作为地名首次出现在历史长河中。在杭州城最初设立时,其州治暂时落脚在毗邻西溪、已颇具成熟城市形态的余杭县,几年后才东移至凤凰山麓。
自唐宋以降,随着杭州一步步发展成为“东南第一州”,邻近城郭的西溪也因为人类活动的频繁介入而逐渐由天然的原生湿地转化为次生湿地,许多钱塘望族均出自其中。北宋的蒋崇仁、蒋崇义和蒋崇信三兄弟,因乐善好施深得四邻赞誉,并受朝廷褒扬,后来的蒋村也因此得名。南宋的洪浩出使金国,被扣15年,却始终坚守节操,被誉为“宋之苏武”,被朝廷赐予葛岭的居所和西溪的田产。其子洪迈,更因一部《容斋随笔》名扬天下。清代名臣高士奇,不仅以书法受知于康熙,而且引导其作诗文之径屡获赏赐及扈从出巡,其位于西溪的高庄更成为康熙皇帝南巡多次到访之处。就这样,当自然的溪流汇入历史的大河,最终调和成了西溪独一无二的区域底色。
对于水网交织的城市杭州而言,如果说西湖是前厅,庄重而热烈,那么西溪就是后院,飘逸而随和。文人墨客的流连与颂歌,赋予了西湖高雅的文化格调和浓稠的生活气息;那些土著千百年来留下的耕读渔樵,成为隐藏在杭州凡俗生活中的本色基调。浓墨重彩的西湖是游客心中永恒的白月光,淡烟疏雨的西溪亦是杭州人的心头好。
“一叶扁舟,闲看芦花”,并非故作的安逸,而是可感知、可触摸的现实。古往今来,结庐西湖的社会名流,无论是“梅妻鹤子”的林逋,还是湖心赏雪的张岱,都氤氲出中式生活美学的极致意境。然而,他们的活法,终究只能传颂,难以效仿,非寻常布衣可以描摹。而山河空远的西溪,“一曲溪流一曲烟”,透出的更多的是隐逸的轻奢。
寂寞的旷野里,几缕随风摇曳的芦荻,几棵别具风姿的古树……在西溪,置身越久,越是无法自拔,也成为偏爱一隅的文艺小众的最爱。蔡志忠美术馆、荆源访古匠人街、麦家理想谷书吧以及不远处天目里等文艺场馆的相继落子,为这片水乡沃野平添了几许文艺、时尚的气息。
西溪,是一片活着的土地,更是一种生活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