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麟 《坐看云起图》局部
马麟 《坐看云起图》局部
任淡如
昨天走在路上，偶然一抬头——原来，天上早已都是秋云了。
秋云什么样？宫廷画师韩拙在《山水纯全集》里专门为云写了一章《论云雾烟霭岚光风雨雪雾》，“如轻浪飘零，或若兜罗之状，廓静而清明”——他说秋云像轻盈推动的水波，又像蓬松柔软的木棉絮，清旷又沉静。
这就是马麟在《坐看云起图》中画的那一片四散弥漫的云。
“坐看云起”的意象，不只马麟画过，李公麟、李唐、夏圭、盛懋、陈书也都画过，但马麟这一柄团扇图最为经典。
南宋时诗画盛行，马麟《坐看云起图》所选择的句子来自唐朝诗人王维。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
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郭熙、郭思的《林泉高致》里，把“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列为最适合作画的诗句之一，王维有着以画家之眼写诗的超凡天赋，这一句的意境，实在让人回味。
将有意境的诗转译成画，也须高手才能办到。与顾恺之转译《洛神赋》不同，马麟相当高妙地用绘画语言完美翻译了这两句诗。
扇面左半是“水穷处”的水岸，右半是“云起时”的山云，左边重墨、实写，右边淡墨、虚写，水岸一直延伸与云气相接，水穷处正是云起时，从水面蒸腾而起的云气，“如轻浪飘零，或若兜罗之状，廓静而清明”，漫延覆盖四周，将微青色的山体大半掩在其中。
马麟这柄团扇画于宝祐四年（1256年），是年，陆秀夫考中进士，文天祥考中状元，蒙古分兵三路攻打南宋。至此，宋理宗在这一年已做了三十二年的皇帝，史料中说他在此年前后怠于政事，热衷于饮酒赋诗……望云之时，他希望看到什么吗？他又在这云中看到了什么？
不妨，抬头看看今天的云。汗漫之游，古人看过的云仍然从我们天空流过。你看到的云什么样？是像轻浪一样，还是像兜罗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