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市企业退休人员、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楼正寿
商报记者 张宇帆/文 李子逸/摄
蒋中杰/制图
在萧山区楼塔镇，数百年前的古雅音律依旧在巷子间悠然回响。这音律，属于“细十番”，它从明代的风雅中走来，在楼塔人的血脉里生根。而82岁的楼正寿便是这古老乐队的“定音鼓”，他用大半生的时光，守护着这缕“活态”乡音，一声声、一代代，回响不绝。
“乡音”成为“国宝” 古老乐种迎来新生曙光
谈及对“细十番”的记忆，还要追溯到楼正寿的幼年时期。出生于音乐世家的他，从小就经常看到父亲在家中演奏，耳濡目染下，他对“细十番”的兴趣渐浓，9岁时便在父亲的指导下开始学艺。
“最开始接触的乐器是二胡，父亲为我请了一位二胡老师，每天都要反复练习却一点也不觉得辛苦。”楼正寿说道，“那时候最期待的就是春节、元宵节，技艺纯熟了便能跟着乐队一起在祠堂或走街串巷进行演奏。”在苦练数年后，楼正寿已经熟练掌握楼塔“细十番”中所涉及的各类乐器，且尤为擅长主奏乐器板胡的演奏。
而让他真正意识到“细十番”传承的意义，则始于1957年那封跨越海峡两岸的信件。
1957年2月，“细十番”乐队在一场省级比赛中荣获一等奖，经录制后，“乡音”跨海远播至港澳台地区。“当时，我们收到一封来自台湾的信，寄信人正是来自楼塔镇。信中写道，他在异乡广播中听闻故土音律，仿佛重归桑梓之地。”此番经历，让彼时还是孩童的楼正寿真切感受到这一民间艺术不仅是故土的声音，更是跨越山海的文化纽带。
20世纪80年代，大量曲谱失传，“细十番”几乎沉寂，楼正寿也开始为振兴“细十番”而四处奔走。他意识到，仅靠口耳相传的民间技艺，早晚会面临传承困境。于是他重新将乐谱整理校对、组织村民恢复排练，并于2004年，开始着手为“细十番”申遗。
查阅历史考证、整理完善资料、撰写申报文书……在楼正寿与同伴的不懈努力下，2006年至2008年，楼塔“细十番”从市级非遗项目成为了国家级非遗项目，这一古老的乐种也迎来了新生的曙光。
主动拥抱新时代 传统回响激荡出新的和声
而今，传承不再是固守，而是大胆拥抱。
多年来，楼正寿经过仔细研究，确定译谱的调性，将晦涩的工尺谱翻译成易懂的简谱，让古老乐种主动走进孩子们的课堂。楼正寿表示：“音乐是活的，它得有人听、有人奏。我们最重要的任务不是守着老谱子，而是找到能接着往下唱、往下奏的人。”
2006年12月，楼塔正式成立了细十番协会，楼正寿担任会长。为了让古老乐音真正“活”在当下，楼正寿推动协会与浙江艺术职业学院、浙江音乐学院结对，建立起一支由老中青年人组成的传承人梯队。楼正寿坚持常态化组织协会会员练习，截至目前，楼塔细十番民间艺人已达100余人，每年参加演出80余场次。
值得一提的是，2017年，“细十番”迎来了创新性发展。楼正寿将一支由唢呐演奏的曲目改编为“细十番”中多种民乐乐器合奏，并首次融入声部，将融合创作搬上舞台。而他的全新尝试，也让细十番的回响，在当下激荡出了新的和声。楼正寿表示：“在保留传统精髓的同时，我们更要赋予它新的生命力，这样才能让‘细十番’的乐声能流向更远的地方。”
近年来，楼正寿不仅带领团队走进中国台湾等地区进行文化交流，还多次登上国际舞台，参加世界休博会杭州演出分会场“杭州市优秀民间艺术展示”、联合国代表团中国萧山文化行等多场重要演出500余场次。
几件旧乐器、几张老曲谱，构成了流淌数百年的音乐长河。如今，古老的“细十番”不仅没有湮没，反而焕发出新的生机。年轻的乐手们接过乐器，带来了河流奔向未来的澎湃回响。楼正寿的眼中闪着光，“我今年82岁了，我的愿望就是让‘细十番’走向世界，把它带上维也纳金色大厅的舞台。”
在文化场域中 确认“我们”是谁
初次接触楼塔细十番，打动我的是其演奏的“场域”。它不是音乐厅里的表演，而是祠堂里与巷子间的共聚；乐手不是艺术家，而是围坐的乡邻。而楼正寿老师所传承守护的，本质上是“文化认同”。
从1957年收到海峡对岸寄过来的信件起，他便意识到这是承载着集体记忆与浓浓乡愁的百年乡音。不论是周期性地将社区成员召集在一起排练演出，还是在进校园时从不更改的“起源第一课”，都是在强化集体记忆与文化身份。而那古老的乐声，便成了确认“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的文化密码。
或许一部分非遗的传承，其核心可能不在于技艺达到多高的艺术水准，而在于维持这个“文化场”不散。只要乐声还在祠堂巷子里响起，只要代际之间还能借此联结，那么这份独特的地域文化身份就得以存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