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茶
“春力号”嵊州茶叶专列（资料图片）。
记者 楼蕲 通讯员 高晓晓
近日，走在绍兴嵊州的茶山小道上，四周种满了珠茶，飘来幽幽茶香。珠茶，一个对大众而言稍显陌生的名字，曾在浙江茶叶出口史上创造辉煌，又在全球市场经济中渐渐沉寂。
嵊州是珠茶主产区和中国最大的珠茶加工、出口集散中心，珠茶出口量约占全国的60%。高峰期，嵊州每年有6万余吨珠茶销往欧美和非洲等地。然而，随着一系列变故，嵊州珠茶生产企业从过去的138家锐减到如今的21家。彷徨与挣扎后，如何让珠茶的出口业务“涅槃重生”，成为一个亟待解决的课题。
辉煌：改革管理体制，持续做大海外市场
珠茶，浙江的传统名茶，其加工工艺是将制成的茶叶揉成一团，外形浑圆紧结，宛如珍珠，故名珠茶，又称圆茶，是我国主要的绿茶出口产品之一。《嵊县志》记载：“1689年嵊茶由陆路运福建厦门出口。”因清朝时集中在绍兴平水镇加工转运，在国际贸易上遂以“平水珠茶”著称。1843年至1894年，“平水珠茶”年均出口20万担，最高达25万担，曾创下我国绿茶出口最高纪录。
“嵊州是全省第一个珠茶茶叶产量超5000担的县市。20世纪80年代，嵊州珠茶价格在每公斤16元左右。”与珠茶打了近30年交道的嵊州市农业农村局品牌建设科科长汪新贵回忆，当时，嵊州1000个村有900余个村产珠茶，是山区农民的主要经济来源，茶叶税收占嵊州总税收的25%-37%。
老牌龙头企业浙江省三界茶厂（后原址重建为浙江华发茶业有限公司）在20世纪80年代曾承担年出口8000吨珠茶的任务。随着20世纪90年代茶叶出口管理体制改革，珠茶海外市场的“蛋糕”继续做大。2004年，浙江珠茶出口达到顶峰，出口量达10万吨，占到全国珠茶出口总量的80%，占全省茶叶出口总量的60%以上。
“当时生产1万担珠茶净利润就有30万到50万元，且付款及时，订单也多。”浙江春力茶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春力茶业”）董事长黄春军说。
曲折：成本上涨、价格下跌，珠茶出口受挫
形势大好的珠茶出口从2016年开始遭遇了困境。
一直以来，珠茶出口市场由国外茶商垄断。非洲的摩洛哥连续10年成为我省茶叶出口最大单一市场，占对非出口的一半。这一高度依赖单一市场的结构，使浙江珠茶产业极易受进口国政策波动影响。
2016年，摩洛哥出台茶叶进口规定，对小包装茶叶征收50%关税，导致我省小包装茶出口摩洛哥数量大幅下降。
“当时我们库存了几千吨茶叶，导致资金倒挂，企业生存遇到了极大挑战。”嵊州市亿桦茶业有限公司董事长陈志华回忆。
同时，越南、印尼等国以低价抢占市场。伴随着劳动力、土地、电力、海运等成本大幅上涨，浙江珠茶出口难度不断加大。
国内茶企的无序竞争又加剧了困境。“一些茶企以次充好，搅乱了市场秩序。”几位茶企负责人告诉记者，由于各大产区鲜叶质量、加工技术、生产能力的不同，珠茶原料质量参差不齐。而各茶叶出口公司严重依赖“跑量”抢市场，大打价格战，导致出口均价10年间仅增长8%，远低于同期生产资料的成本涨幅，从原来的“自主出样、以质论价”逐渐变为“来样订货、论价成交”，造成“劣币驱逐良币”，严重损害了珠茶的声誉，国际市场价格出现“断崖式”下跌，给企业带来极大影响。
“当时国内珠茶企业库存高，茶叶价格下跌幅度很大。”汪新贵告诉记者，没有自主出口权的精制加工厂大量倒闭，导致嵊州精制加工厂十不存一。
突围：开拓新市场，探索新工艺
2021年6月，满载着100个标箱茶叶及茶系列产品的X9216次“春力号”嵊州茶叶专列，从义乌西站鸣笛启程，驶往乌兹别克斯坦首都塔什干，标志着长三角首趟茶叶专列成功开行。该趟茶叶专列由春力茶业定制，吹响了珠茶生产企业积极突围的号角。
春力茶业的茶叶原本主销摩洛哥，2016年开始转而开拓乌兹别克斯坦等中亚国家市场。
经营主体的选择，折射出全球化对茶产业的倒逼，也让人看到浙江珠茶产业的韧劲。“不能拼价格，要拼质量”是众多珠茶企业负责人的共识。“走老路是行不通的，一定要提升品质，回归本色。”黄春军说，公司通过改进工艺，开始生产清香紧实型珠茶，这比普通珠茶价格提升30%。
茶企的突围让珠茶出口有了回暖苗头。近几年，全省珠茶年出口量保持在4万吨左右。2024年，浙江茶叶出口额达4.72亿美元，其中绿茶占比超95%，珠茶与眉茶构成出口主力。
尽管数据繁荣，但隐忧仍在。珠茶出口均价长期徘徊在3.01美元/公斤的低位，且超过3公斤的大包装占比达64%。这种“大包装为主、低附加值”的出口结构，导致浙江珠茶在国际市场长期被贴着“原料供应商”标签，与印度、斯里兰卡等国的品牌化红茶形成鲜明对比。珠茶出口依然面临贸易壁垒、成本上涨、国际竞争的多重困境。
重振：政府搭台，助力“浙茶出海”
近20年来，嵊州市厚土茶业有限公司董事长袁澎忠几乎走遍了非洲、中亚、欧美等全球珠茶市场。他认为，国外市场需求是刚需，珠茶产业现在有向好态势，以后会稳步上升。“浙江珠茶在海外拥有稳定的客户群，对提高茶农收入发挥着重要作用。”袁澎忠说。
在做大做强做优“土特产”的背景下，重振珠茶出口业务成为众多茶企的共同心愿。
黄春军今年投入2000多万元引进新设备，每天可处理10万公斤珠茶青叶，工人由原来400多人降到100人，工时也由原来的20多个小时减少到10个小时。“实现‘机器换人’后，产量一下就上来了。”黄春军说。
同时，各级政府部门积极搭台，营造良好的营商环境。9月初，浙江专门出台《支持“浙茶出海”的十条意见》，助力“浙茶”扬帆出海，这标志着浙江茶产业国际化进入系统推进新阶段。
“浙江珠茶出海首重品质。”省农业农村厅正高级农艺师俞燎远表示，要利用数字化手段，强化质量安全可追溯体系建设，开展珠茶精制、拼配、深加工装备改造提升，创新“省内备案+省外共建”的原料供应新模式。同时，加快制定全产业链团体标准，构建与国际接轨的质量管理体系。
曾参与撰写《嵊州茶经》的汪新贵认为，要强化文化赋能，挖掘珠茶丰富的历史文化内涵，讲好海外珠茶文化故事，将龙井茶炒制技艺、径山茶宴等非物质文化遗产转化为出口产品的文化IP，同步推进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申报工作。
采访过程中，专家和茶企负责人纷纷提到要打造品牌，做好营销。“平水珠茶”要和“西湖龙井”一样构建“区域公用品牌+企业品牌+产品品牌”三级出海体系，把“浙产珠茶”打造成珠茶中的“明珠”。
浙江珠茶的未来不仅在于“跨洋出海”的规模，更在于将“一片叶子”的故事，转化为全球消费者认同的文化符号，这不仅是挑战，更是传统产业“涅槃重生”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