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山而行,因为它不可复制

2025-09-12

《走,爬山去》 回音 著 浙江摄影出版社 2025年5月

| 写作者语 |

回音

杭州在秦朝始称钱唐县,最初的钱唐县的地理范围包括宝石山一带到西边灵隐寺一带,南边凤凰山一带。整体而言,钱唐是一个三面环山一面临海,以群山为主的一个“山中小县”,钱唐人是名副其实的“山里人”。到了汉代,西湖以东逐渐由于泥沙堆积而形成陆地,有了城郭的雏形。彼时为了防御海水入侵,在城市和大海的交界处筑防海大堤,县治也迁至湖东凤凰山一带。到了隋代,太湖以南的区域升级为“州”,便第一次有了杭州的名字。

所以,当我们说起杭州,怎能不提杭州的山?杭州西湖群山,以天竺山为主峰,主峰海拔412米,是西湖三面云山中唯一超过400米的山峰。其余山峰环湖分布,分为南北两支,两支山脉中最高的就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南高峰和北高峰,都是300多米的高度。这样的山势,日常攀爬都显得游刃有余。正因如此,生活在杭州的人很容易把目光投向山里。

山中无忧

白居易是一位爱爬山的“杭州市民”,在历史上比较有名。“在郡六百日,入山十二回”,白市长去得最多的山就在天竺山北线的灵隐到天竺一带。这一带最早的寺庙是印度高僧慧理于东晋咸和元年(326)在天竺山北麓创建的灵隐寺,其后第二年,他又在灵隐寺不远处创建下天竺法镜寺。之后几百年,灵隐五刹,天竺三寺,蔚为大观。“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钱塘潮涨落有时,人生起伏亦有时。

白居易在远离朝堂的清幽之地感悟到的人生智慧,进而开创了一种崭新的士大夫生存哲学——隐于朝或隐于野不如隐于市:进可以为百姓做点事,修筑水利灌溉工程以解民生之苦;退可以去山中悠游,看飞来峰下冷泉亭水汩汩。

在繁忙的日常生活之余,寄情于山水,用万物自然点化尘世烦恼,这样的人生智慧融进了每一个杭州人的血液里。我小时候,常常被爸爸带着爬山,每到一处石亭碑刻,都会停下来看一看,听爸爸讲一讲这背后的掌故。可小小的孩子爬完看完,只记得去过这里,有哪些好吃的好玩的。

我在18岁离开杭州,之后在外漂泊了18年,倒是这一次回家后,周末沿袭了我家的传统,带着孩子奔赴山野。在一次次爬山的过程中我自己留意到了隐藏在山里的人文历史线索,这才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原来,杭州的精华,都在山里。

山中博物

玉皇山慈云岭古道,记录着方便市民商贾往来的筑城历史,也见证了吴越王“纳土归宋”的深明大义;吴山之上的《有美堂记》,是北宋一代大儒欧阳修对“地有湖山美,东南第一州”背后成因的深刻理解,评价杭州是经济发展和自然环境保护兼得,“至美与其乐”兼而有之的典范;感花岩上的岁寒三友,寄托了明人吴东升、朱术珣对苏轼这位在杭州城市建设和人文历史都留下浓墨重彩的伟大人物的深切情感;孤山北麓的林社,是杭州人感念林启这位清代杭州知府对杭州新式学堂的奠基发展所做出的巨大成就而修建的纪念馆。

有太多太多的历史遗迹,都没有被请进博物馆,而是被特意留在了杭州的山里,等待着每一位有心人去探寻。而当我一次又一次看到这些历史痕迹的时候,我认知中的杭州慢慢起了变化。拨开习以为常的“皮相美景”,我看到了她的“骨骼之美”,一点一点展示在我面前。我看到了这座城市钢筋混凝土之下的骨架,看到了历经千年岁月,一代一代热爱杭州的人如何对骨架做延展,如何为她注入灵魂。

我们生活的这座城,因为湖山,不可复制。

我写爬山的初衷,就是想将这样的杭州呈现在每一位热爱她的人面前。在我看来,最能懂得杭州的方式,就是爬山了。

每一次爬山,不仅是回望历史,也同时在缔造当下的每一个瞬间。一路上家人的陪伴,好友的相随,途中偶遇的山友,每一次大汗淋漓之后在山顶极目远眺的畅快感受,都是鲜活而真实的。我在书里记录下这些有爱的瞬间,想让更多人通过爬山这个小小的窗口,了解杭州的前世今生,以及四季风景里那些精彩的、抑或是平凡的人和他们的故事。

群山不语,静待每一位想上山或下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