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副总”翁堪兴在企业做实验。企业供图
记者 傅凌波 通讯员 胡珂 钱家豪 胡启帆 马田园
上午9点，翁堪兴在学校上课、做实验。午饭后，他赶到公司开会，和团队讨论需求、调试设备。到了晚上，他又带着白天测试的数据扎进实验室。这已成了他今年的“习惯动作”。
翁堪兴是浙江工业大学量子传感技术领域青年专家，也是杭州微伽量子科技有限公司的“科技副总”。
一边是企业对提升研发能力的迫切需求，一边是高校院所科技成果转化率偏低，杭州如何推动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深度融合？
“双缺”变“双赢”
今年以来，杭州大力推行“科技副总”柔性引才机制，广泛征集企业需求，精准匹配高校院所的科技人才，推动人才走进企业成为“科技副总”，帮助企业开展技术攻关，加速科技成果转化，推进产学研融合。
选聘“科技副总”，和杭州的实际需求有关。
长期以来，高层次科技人才短缺，不少企业创新发展遇到瓶颈。反观大学和科研机构，虽然人才济济，但许多科研成果走不出实验室，落不到生产线，难以高效转化成现实生产力。
一方缺平台，一方缺人才，如何让“双缺”变为“双赢”？杭州选聘“科技副总”，为破解这一难题提供了思路。
作为一家研发制造量子精密测量仪器的高科技企业，近年来，微伽量子面临被国外技术“卡脖子”的压力，迫切需要创新。
与微伽量子建立联系后，翁堪兴很快加入到技术攻关中。他和企业团队花了几个月时间，专注于动态高精度小型化量子重力仪研发。
如今，这款重力仪已经跟着科考船多次出海远洋，开展海底石油、天然气等海洋资源勘探，累计海洋测试面积达到全球之最。
推动科研成果的转化，正是翁堪兴愿意花大力气与企业合作的原因，也是“科技副总”进企业这项探索对人才最具吸引力的地方。
“产学研合作需要有三类人，科学家、企业家、工程师。”微伽量子总经理郭彬曾在高校从事多年科研工作，如今是一名创业者。
在郭彬看来，“科技副总”制度的优势在于，从科学家中选出了翁堪兴这样有工程师思维、适合产业化的人群，推动科学家、企业家、工程师组队搞产品研发，有利于高科技企业慢慢成长起来。
因此，当今年杭州推出“科技副总”制度后，全市有287家企业积极申报了437项需求。目前，已有247个项目与科研人员达成合作意向，签订“科技副总”聘用协议。
“‘科技副总’由政府搭平台，在企业和人才之间架起桥梁，有望破解人才面临的科研成果转化应用难和企业面临的缺项目、缺人才这两大难题。”杭州市科技局科技人才处相关负责人表示。
从买专利到留人才
产学研合作开展多年，“科技副总”有什么不一样？
实际上，高校院所的科研人员与企业合作较为普遍，但以横向课题为主，项目结束即合作终止。“科技副总”让人才真正参与管理决策，进一步拓展产学研合作的深度和广度。
这一点，参与其中的不少“科技副总”都感受到了。
担任“科技副总”前，浙江农林大学教授王翀就和杭州康德权饲料有限公司共同研发过产品，“但合作仅局限于技术层面，很少涉及企业的发展、市场的需求和行业战略的分析。”今年，王翀成为康德权的“科技副总”。
一上任，他就设计了全新的日程表，除了定期在实验室参与研发，他还组建起专项小组，每隔一周去牧场进行产品调研，点对点向农户进行推广和沟通。
依托这些合作，王翀和企业不断碰撞出新的研究方向，参与制定并发布中国饲料工业协会团体标准，还将企业的功能性包膜饲料添加剂技术和“共生菌+酵素”推广到了河北、内蒙古、新疆等地。
站在企业的角度，“科技副总”为企业高质量发展带来了更有意义的变革。在康德权企业相关负责人看来，“科技副总”不仅为企业解决了当下的技术难题，还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企业的研发模式，打破过去企业向高校院所买专利和项目合作的模式，双方能够围绕需求进行联合研发、设计、生产，共同研发的产品更容易落地。
一个人与一个平台
“科技副总”不仅仅是一个人，背后更是一个团队和无限资源。
浙江大胜达包装股份有限公司是国内包装印刷龙头企业，不过这几年，让大胜达“出圈”的，是它的绿色智能工厂。
这个项目的设计者和参与者，正是由北大信研院派驻大胜达的“科技副总”，联合实验室负责人张伟。
这些年，人工智能崛起后，胜达集团董事长方能斌意识到传统企业需要深度转型，优化劳动密集型的生产方式，探索技术含量更高、利润更高的蓝海市场。
但如何转？如何利用好大数据、AI？人才和技术变得尤为重要。
张伟带着人才团队加入了这场产业变革的“深水区”。他带着北大信研院人工智能包装设计联合实验室团队，深入工厂、车间调研，直接将实验室设立在车间里，将数字化思维赋能到传统制造企业中。
他们利用自主研发的工业物联操作系统，帮助企业快速实现全过程数字化、可视化、智能化远程管控。如今，400多人的工厂只需要80余人，就能完成2亿元-3亿元的生产任务。
依托联合实验室，张伟团队已给大胜达输送了30名毕业于北京大学、浙江大学等高校的人才，全职服务于企业的数字化转型。
在张伟看来，企业选聘一名“科技副总”，就等于对接了一所科研高校，链接了一个资源平台。
就像微伽量子，20多人的研发团队，不少都是翁堪兴的学生。眼下，随着新的研究项目启动，企业又缺人了。郭彬又一次向翁堪兴的研究生发出邀请，“先来实习，毕业后直接留下，待遇保证不错。”
记者手记
从“项目参与者”到“企业合伙人”
从杭州的实践可见，破解科技创新与产业需求的“两张皮”难题，需要制度创新的“巧劲”。
“科技副总”机制由政府搭台、精准匹配，让科技人才从“项目参与者”变为“企业合伙人”，深度嵌入企业研发链、产业链。这种“人才+团队+资源”的全方位对接，让企业获得持续创新动能，高校则找到成果转化的“最后一公里”。
对于企业，获得的不仅是技术方案，更是数字化思维、标准制定能力甚至新型研发平台。这种深度融合，让创新资源在产业端加速流动，催生出更具竞争力的新质生产力。
当“科技副总”将实验室的前沿探索与车间的产业升级同频共振，当人才、资本、技术要素在产学研间自由流动，中国科技创新的未来必将更具韧性与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