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成实验的姑娘们查看自己的运动数据。
手机小程序显示球员跑动距离。
长阳小学AI系统界面。
长阳小学陈列的“球星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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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 王琦然 文 廉笑尘 摄 刘斌兵 视频
3月21日中午11点，阳光正好，浙江大学紫金港校区的五人制足球场上，一场特殊的友谊赛正在进行。身穿白色球衣的是由浙江大学女足队员和几名男记者组成的联队，他们面对的是一支身穿蓝色球衣、平均年龄仅14岁的初中女队——杭州市景成实验学校女子足球队。
比赛过半，景成实验的姑娘们就已打进了8球，比分遥遥领先。“好球！”随着一阵喝彩，身穿22号蓝色球衣的小姑娘纵身一跃，扑住了白队的射门。景成实验女子足球队教练陆灵飞一边关注场上情况，一边掏出手机捣鼓起来：“能看到她的扑球数据吗？是实时的吗？”
陆教练在看什么呢？
特殊“观众”能“看”出哪些门道？
杭州市景成实验学校是“市队联办”的女足项目基地学校，陆灵飞带领的这支初中女子足球队可不简单。2024年和2025年的浙江省中小学校园足球联赛中，姑娘们都夺得了总决赛冠军，实战经验不可谓不丰富，实力也是有目共睹。
不过，像当天那样的友谊赛，姑娘们还是第一次踢——对手是临时成军的男女混合联队，球场外还有一个特殊“观众”时刻关注着她们的表现。比赛开始前，组织者在手机小程序上发起了对局，每个球员根据自己的球衣号码“对号入场”。球场四周安装了高清摄像头，能够通过AI视觉算法捕捉球员的运动数据，运动数据传回数据中心后，可以实现实时运动数据和赛后深度数据的无感式采集分析，从而得到每个球员的运球轨迹、传球成功率、防守贡献等21项数据。
这是陆灵飞和姑娘们第一次尝试使用AI工具获取运动数据，开场三四分钟后，实时数据生成，球员的上场时间、运动热图、跑动排行榜、冲刺次数等个人运动数据一目了然。“一开始孩子们听说用AI踢球，还以为是跟机器人一起踢呢。过来了才知道，原来是用AI工具分析数据。”陆灵飞指着姑娘们的运动数据，开玩笑道，“这下我就能通过跑动距离，看出谁在场上偷懒了。”
陆灵飞介绍，以前教练观察球员表现，更多的是依靠个人的主观经验，通常是球到哪里，眼睛就看到哪里，很难做到每个球员都关注到。有些球员可能看见教练看过来了，就假装跑动一下，稍不盯紧就开始在场上“摸鱼”。“有了实打实的数据，我们就能更清楚地掌握孩子们的能力范围。”陆灵飞说。
目前就读于九年级的姜贤德是场上的左前锋，比赛结束后，AI工具分析显示，她在整场比赛中冲刺了4次，最大冲刺速度是11公里/小时，冲刺距离为54米。第一次看到AI工具给出的运动数据，小姜觉得很新鲜：“我在球队的整体排名是第四，感觉还是挺准的。”
“机灵鬼”怎样成长为“身价第一”？
如果说浙江大学里的这场友谊赛只是对AI足球数据分析系统的一次体验，那么，在城市另一端，已经有校园足球队将AI工具用于训练实践。
在杭州市长阳小学里，有一个“青少年AI足球数字中心”，LED显示屏上滚动着1000余名学生的运动数据。副校长沈建国兼任着学校女子足球队的教练，已陪伴球队走过了12年。“足球是我的爱好，带球队对我来说是种享受。”沈建国说。
沈建国在上海读初中时，恰逢上海申花队夺得当时的甲A联赛冠军。他也想试着踢球，可没人教，他就找来一本《足球基础知识》边看边学。回浙江读书后，他和几个小伙伴组了一支球队，省下饭钱做了简易门框，在一块平坦的沙地上练球。“那时候我就想，等我当了老师，我就带学生踢球，给他们提供最好的设备和场地。”沈建国说，“我小时候没条件尝试的，要让我的学生都能尝试到。”
2019年，长阳小学挺进了“市长杯”决赛，主办方尝试性地引入了人工智能系统，在赛后给了各队一份电子版的数据分析。“我当时一拍大腿，这就是我想要的东西！”沈建国说，可这样的系统太贵了，一套就得几十万元，“对学校来说，投入太高了。”
2023年，杭州竺星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简称“竺星科技”）正在寻找试点学校安装AI足球数据分析系统，学校只需支付数据服务费用。长阳小学与竺星科技一拍即合，学校的足球场开始了智能化改建，沈建国带领的女子足球队成了AI工具的第一批使用者。
“那时候，我们有个前锋叫彭紫萱，是个小个子，我总叫她‘机灵鬼’。她身体不是很强，脚下力量也不够，但是跑位很灵光，男生都跑不过她，三年级的时候就能跟着五六年级出去踢比赛。”沈建国说，“像她这样的‘门前机会主义者’，跑位全凭直觉，你跟她复盘路线，她理解不了你需要她往哪里跑。”
自从有了AI工具，沈建国就能对着屏幕给彭紫萱复盘，让孩子带着“上帝视角”去回看比赛数据。“她一下子就知道应该怎么跑动了，对这种特长很明显的孩子来说，AI工具的辅助能让她更好地发挥长处。”沈建国说，之后，他还通过带全队反复观看进球、丢球的集锦，针对性地调整训练，解决了进球率低的问题，“当年的‘市长杯’，我们又是冠军。”
再后来，全校的孩子都用上了这款AI工具。学校每年组织班级联赛，每个孩子都有10分钟登场时间，即使不会踢球的孩子，也可以参加绕桩之类的趣味赛。毕业时，每个孩子都会收到一张储存着自己足球运动数据的“球星卡”，卡片颜色代表着历年积分累积的“身价”，参加的比赛级别越高，获得的积分也越高。蓝卡、铜卡、银卡，积分达到2000万时就能获得金卡。如今已上初二的彭紫萱依然保持着长阳小学的“身价”纪录，她毕业时的“身价”达3360万。
“对于教练来说，AI工具相当于一个技术分析师，能带来职业级的数据支持。”沈建国说，球队的姑娘们将来会去不同学校，可能会为不同学校继续效力，“能给她们种下一颗足球的种子，这就很好了。”
AI工具怎样为校园足球“开门”？
职业足球俱乐部应用AI工具辅助训练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在欧洲职业足球联赛中，像巴塞罗那等顶级豪门早已引入了类似的AI运动数据分析系统。而在国内，竺星科技是最早将AI运动数据分析技术应用到足球领域的企业之一。目前，由竺星科技研发的AI足球数据分析系统已服务于中国足协五人制足球联赛和中国沙滩足球国家队的训练。
参与系统研发的感知应用技术专家宋宪说：“职业俱乐部更多采用的是穿戴式设备，比如马甲、脚环等。这类专业设备需要专人维护，后续的更新成本也比较高，对于校园足球来说不太适用。”
实际情况确如宋宪所说，专业设备价格贵、使用门槛高、维修难度大，将大部分渴望发展校园足球的学校拦在了门外。“所以，我们从更具性价比的角度考虑，研发了这套无感无穿戴的系统。比起职业俱乐部应用的设备，我们研发的系统在价格上低了90%。”宋宪说，“我们希望校园足球也能用得起AI运动数据分析系统。”
当然，AI并非全能的。比如，当场上球员的球衣号码被遮挡，数据捕捉就无法实现。不过，随着应用越来越广泛，眼下的一些不足将在日后逐一弥补。“现在已经有20所中小学应用了这套AI系统。”竺星科技副总经理蒋慧说，“我们希望足球训练能够越来越智能化，让更多孩子奔跑在绿茵场上。”
记者AI观察
数据本身也是一种有趣的记忆
王琦然
在和沈建国聊天时，我有一种明显的感受：从教练角度看，让有特长的球员更好地发挥优势，让有短板的球员更直观地了解自己的不足，这是AI工具的价值；而在老师、副校长看来，把每一个孩子的数据留下来，这是AI工具的另一种特殊意义。
足球的发展不能仅依赖职业球员，当然，也不能要求每个孩子都往职业方向发展。有的孩子有望成为“锋线尖刀”“铁血后腰”“门神”，而有的孩子可能只会带球绕桩。无论足球水平高低，小小“球星卡”里记录的不仅是运动数据，更是一段不可复制的有趣经历。参与过并留住数据，也是对足球的一种热爱。
就像浙江大学里的那场友谊赛上，我的同事贾凯进了一个球。收获“球星卡”那刻，他开心得像个86公斤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