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艾青青

2025-03-21

时节

王丰

关于清明的诗,人们总是脱口而出杜牧的“清明时节雨纷纷”,我却喜欢宋代陈与义的“一帘晚日看收尽,杨柳微风百媚生。”清明时节,万物复苏,杨柳微风百媚生,多舒心呀。

童年里过清明,是盼着有包子、米粉粿、烘豆腐吃,还有一顿左盼右盼的猪肉。

清明是季春三月的头一个节气,时序到了季春,大地气清景明,故曰“清明”。

据传,“清明”始于周代帝王将相的“墓祭”之礼,距今已有两千五百多年历史,“清明”节最早只是一种节气的名称,变成纪念祖先的节日与寒食节有关。

辞海“寒食节”释义:春秋时,介子推历经磨难辅佐晋公子重耳复国后,不愿为仕隐居山西介休绵山。重耳烧山逼他出来,子推母子被烧死。晋文公为悼念介子推,下令在子推忌日,禁火寒食,只吃冷粥干饼,便为寒食节。

到了唐朝,将寒食节定为祭拜扫墓日;宋元时,清明节逐渐由附属于寒食节的地位上升到取代寒食节的地位。

《东京梦华录》卷七里,作者孟元老告诉我们北宋汴京人过清明节的情景。

“寒食第三天,即清明日矣,凡新坟皆用此日拜扫。都城人出郊。……士庶阗塞诸门,纸马铺皆于当街用纸衮叠成楼阁之状。四野如市,往往就芳树之下,或园囿之间,罗列杯盘,直相劝酬。都城之歌儿舞女:遍满园亭,抵暮而归……”

宋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里,汴京人沿着汴河两岸踏青郊游,虹桥上市肆云集,各色农工商人奔走贩卖,桥下有船,正偃桅由背纤者相挽穿过桥孔……一派热闹景象。

古人说,“以鸟鸣春”。清明节到了,各种鸟儿都啼鸣开来,杨柳报春,轰轰烈烈。而家乡的清明,则是烟火气浓郁,家家户户做清明粿。

“清明粿”如半月,如木梳,以米粉、麦粉掺入艾叶为皮子;豆腐丁、腌菜、青菜为馅包的粿。有的地方叫“亮梳粿”,有的地方叫“月亮粿”。

一阵又一阵的春雨把山路边、草坡上、岩石缝里蛰伏着的“沙鲜(地衣)”唤醒,一朵一朵,身躯膨胀起来,静静地吸着雨水。以“沙鲜”为馅是家乡清明粿的特色。

清明前,披上蓑衣、塑料布,戴上阳帽(笠叶帽),挎上菜篼,系上麦子篓,冒雨到村后的山上“摸(捡)沙鲜”,一摸一菜篼,一摸一麦子篓。拿回家,筛去沙石杂物,择掉泥土草屑,拿到水塘里汰几遍,入锅汆,汆后再过一遍清水。剁碎的白豆腐、蒜籽,加盐,加辣椒粉,拌进“沙鲜”里,即为馅。“沙鲜”馅包的清明粿,吃起来灌汤,辣丝丝。

清明时节,家乡田野里满眼皆是野艾青青。摘来焯过,去涩,打入米粉芡,色青而体绵,包上馅即为艾粿。如今,大雪飘飞的冬天,菜场、超市还有艾叶粉块卖,似乎整年是清明。

出嫁的女儿清明节里挑上清明粿去看望父亲母亲,家乡俗语叫:“拿清明粿”。

一上初中,母亲大人就把“拿清明粿”的事交给了我。外婆住在大山里,一担“拿清明粿”要挑出一身的汗。

外婆要“回篼(往我空篼里装吃食)”,我是吃了又拿了。外婆“回篼”都是蒸糕,我一气能吞咽下四五块。蒸糕的味道是柔软、蓬松、微甜。我问外婆,蒸糕里是不是放了“糖精”?外婆说不敢放“糖精”呀,“糖精”吃了败头脑的,外孙还要识字呢,头脑败了怎么办啊?

外婆的蒸糕是拿甜酒酿发酵做的。外婆去世已四十余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