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杨济川
有不少朋友来信或当面问我，你的小楷写得这么好，是怎样练出来的？这问题提出很简单，但回答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完的。我六岁入私塾开始学字，至今有八十八个春秋，在这漫长的人生中，不论寒冬腊月和炎热酷暑，不论环境如何变迁，我都没有中断过磨练笔头。持之以恒，临池不辍，这或许就是我楷书基本功扎实的原因。
我初学写字，并不是从小楷入手，而是从描红起步的。先从楷书八法练起，在初步掌握了提、按、顿、转之后就摆脱了描红，开始学帖。我临写的第一本帖是尚古山房出版的柳公权《玄秘塔》，此后很多年，我分别临习过颜正卿的《麻姑仙墰记》和欧阳询的《九成宫》，在大字有了一定基础之后，我才开始问津小楷的。中年时，我涉足隶书和行草。战争年代没有名师指点，学书三十多年全靠自己摸索，走了不少弯路。直到1964年初得到沈尹默先生指点，从此，我走上了正路。
我学过小楷帖本很多，初学童星录，自觉其骨力柔弱，过二年又学钟繇的《宣示表》，在学的过程中，感到钟繇的字结体过于宽扁，笔画线条肥厚，似与我个性不合。后又学王献之的《洛神赋》，继而又学王羲之的《乐毅论》，学了几年，渐得笔法。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在上海福州路一家古籍书店，偶尔见到小楷范本《赵子昂黄庭经过秦论》，见其楷法森严，字体妍媚、秀丽，字字珠玑，得之甚喜，随又日日临习。1975年，工作调杭州，闲暇时步入湖滨西泠印社门市部，偶见钟绍京《灵飞经》小字帖本，历代书家对其评价很高，其笔画精致灵活，妍媚遒劲，甚符合我的个性，有偏爱之嫌，于是又对《灵飞经》倾注精力。我从古人的碑帖中不断汲取养料，犹如一只蜜蜂，在百花丛中，东采一点，西采一点，目的是想酿成自己的蜜。于是我逐步酝酿自己的特点，留意自己的艺术性味，把临习和自运的侧重点移到个人气质方面来，培植和发挥个性，以求逐步形成自己的风格。
我的小楷严格遵循楷书法则，横笔画虽细小，但起笔、收笔清晰，提、按、顿、转技法娴熟，用笔方圆兼备，结体疏密得当，章法严而不呆，有舒展之美又不失法度。
评价一幅小楷的优劣，首先审视其技法是否精熟，线条是否精妍，结体是否巧妙，气韵是否灵动，有否清雅的书卷气，形体是否新奇，章法是否合乎要求。凡符合上述要求者，小楷一定是上乘的。
小楷是比较难写的一种书体，欧阳修在《茶录》题跋中说，“善为书者，以真楷为难，而真楷又以小字为难”。当代历史学家姚雪垠先生也说过“正楷写好较难、小楷更难”。今人写小楷越来越少，而写得好的更不多见，这与社会发展不无有关。现在是与时俱进，节奏感非常强烈的时代，电脑普及到家家户户，写报告、做文章，电脑操作既准确又敏捷。但小楷作为书法艺术，其实用性和艺术欣赏价值仍在，只要汉字存在，书法就会延续，就应推行楷书的普及与提高。
现在不少人学写小楷，往往急于求成，想一步登天，当他们见到别人写得好时，希望自己也尽快写好，但“徒见别人成功之美，不悟别人所致之由”。从我多年实践经验中，深深体会到想学到一家笔法，不是三朝五日的事，要以年为时间单位计算的，学古人碑帖，更不能朝三暮四，要静下心来，心摹手追才能得其笔法。学帖最忌同时学几家，更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是很难有成就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学小楷要有踏实的治学精神和坚忍不拔的毅力，惰性病和急性病都是初学者之大忌，都是要不得的。
写小楷，下笔虽轻，但指力腕力要有劲，才不致漂浮。小字外紧内松，笔画疏朗而不散乱，风神潇洒而目晶莹，还要经得起放大欣赏，写好小楷对各种书法艺术的提高不无裨益。写小楷必须静心，只有静心凝神，才能气血平和，腰板挺直，体态从容，目不斜视，摒除杂念，静中求动，达到一种忘我境界。
以上是我的心得体会，仅供学小楷的朋友们借鉴。艺无止境，让我们共同探索吧。
（作者系浙江省政协诗书画之友社理事，浙江省金秋书画院副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