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蕖留梦》 叶嘉莹口述 / 张候萍撰写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13年5月
《唐宋词十七讲》 叶嘉莹 著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7年9月
《叶嘉莹论苏轼词》 叶嘉莹 著 四川人民出版社 2023年6月
《迦陵论诗丛稿》 叶嘉莹 著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4年11月
编者按
11月24日晚,南开大学发布讣告,叶嘉莹去世,享年100岁。
一时之间,在各个社交平台,人们写下很多追忆叶先生的文字:有人曾在大学时代聆听叶嘉莹的讲座,“彼时八十多岁的她全程站着讲了两三个小时,虽然椅子就在旁边。她讲自己的生平往事,时而吟诵诗词,自嘲爱‘跑野马’,潇洒飘逸”;有人回忆,“她给我们留下了高深的‘弱德’二字”;有人写,“月光很近,但月亮很远”……
对逝者最好的纪念,也许就是重读她的文字,重温她留下的精神财富。
苏益
叶嘉莹写过一首《高枝》,里面有两句是:“所期石炼天能补,但使珠圆月岂亏。”这是她的心愿,传承中国古典诗词之美,同时,也表达了对年轻人的期待,生怕他们对诗词之美无知无觉,“如入宝山,空手而归”。
在她生命的最后十年,叶嘉莹也仍在为诗词尽力。给孩子们写诗词绘本,录制诗词吟诵节目;裸捐3568万元,成立教育基金奖掖后辈……
叶嘉莹的百岁人生,留下了太多作品。她的诗词课,在字里行间,永不落幕。
“莲实有心应不死,
人生易老梦偏痴”
《红蕖留梦》是叶嘉莹的传记,由叶嘉莹口述,张候萍执笔。书中讲述了叶嘉莹的童年故事、诗词创作历程、学术研究思想和师友交游的往事。
1924年,叶嘉莹出生于北京书香世家。她的童年,接受严格的传统教育,读四书,背《诗经》,正是这些经典在她心中种下了传统文化的种子。
17岁的叶嘉莹考入辅仁大学,可是,紧接着父亲失联,母亲病故,“廿年我已飘零惯,如此生涯未有涯。”
1979年,叶嘉莹回国讲学,先后在北京大学、南开大学、复旦大学、南京大学、四川大学、北京师范大学等数十所高校讲学,足迹踏遍大江南北。书中不仅记录了她在诗词研究领域的卓越贡献,还展现了她在生活中面对困难时的坚强与乐观。
阅读《红蕖留梦》,仿佛就在叶嘉莹身边,感受着她的喜怒哀乐,体会着她对生命的热爱与执着。
“蕖”是“芙蕖”简称,指的是已经开放的莲花。“红蕖”即绽放的红莲,叶嘉莹一生就如这一朵红莲。
叶嘉莹曾经读到一则新闻:从汉朝古墓中发现的莲子,在精心培育之下,奇迹般地抽芽开花。这让叶嘉莹十分动情,挥笔写下一阕《浣溪沙》:
“莲实有心应不死,人生易老梦偏痴。千春犹待发华滋。”
“恐年岁之不吾与”
在叶嘉莹的学术著作中,《唐宋词十七讲》像一部总结式的作品,呈现了一部完整的唐宋词史。这本书是作者唐宋词系列讲座的讲演记录,是《唐宋词名家论稿》的补充和完善。书中共论析了温庭筠、韦庄、冯延巳、李煜、晏殊、欧阳修、柳永、苏轼、秦观、周邦彦、辛弃疾、姜夔、吴文英等十五家代表性词人,上下贯穿近400年的词作发展历程。在讲述中,不仅从这些词人的生平经历、写作艺术等方面去追寻唐宋词的演变与发展轨迹,并兼顾他们纵横之间的影响及关联。叶嘉莹以细腻的笔触和生动的语言,描绘了唐宋词的美丽与哀愁,让读者感受到了唐宋词的独特魅力。
叶嘉莹讲道:“陶渊明有诗云,‘鼎鼎百年内,持此欲何成’,在这短暂的生命之中,在品格情操各方面要尽你的力量,完成你自己。无论做什么工作要尽你的力量去做。有才华有志意的人,常常是‘恐年岁之不吾与’,恐惧年华消逝。所以,觉得光阴很短促,要掌握、抓住光阴,好好地做一些事情。”
“一直做着一种
‘与人为善’的努力”
在叶嘉莹的诸多作品中,并不常见为某一位诗人所写专著,但她专门写了苏轼。
早在辅仁大学读书时,叶嘉莹就对苏轼非常感兴趣。她的老师顾随,写下过著名的《苏辛词说》,对苏轼的词作有独到精辟的见解。叶嘉莹跟从顾随求学时,曾经记下了详细的课堂笔记。这几年陆续出版,就是著名的《顾随讲坛实录》。
这本《叶嘉莹论苏轼词》以问题为导向——苏轼何时开始写词?为何开始写词?如何自成一家?其词作是否一味是豪词?通过对问题的解答,以作品看此人。
在写作中,叶嘉莹还点明苏轼词风与杭州的关联。她写,是杭州的秀丽山水,让苏轼找到了创作的灵感。杭州对于苏轼来说,不仅仅是一个任职之地,更是他文学创作的福地。
是杭州让苏轼打破传统“诗庄词媚”的界限,在内容、风格、艺术技巧上出现创新性。叶嘉莹提到苏轼性格中的“持守”,杭州的山水成为苏轼文学创作的素材库和灵感源泉,也深化了他的哲学修养,苏轼与杭州相互成就。
叶嘉莹对苏轼词的理解,有着切身的共情。她和苏轼都在少年时期离开家乡,苏轼22岁丧母;叶嘉莹17岁时父亲病亡。苏轼49岁喜得儿子苏遁,但苏遁不久夭折。叶嘉莹也经历了丧子之痛,52岁那年,她的大女儿和女婿在车祸中丧生。也许是相似的伤痛,让叶嘉莹更懂得苏东坡。在书中,叶嘉莹写道:“无论流转何方,也无论在朝在野,他都未曾放弃其系心国事关怀民瘼的志意,而且无论对人对己,他也都一直做着一种‘与人为善’的努力。”苏轼如此,叶嘉莹何尝不是呢?
“余生何地惜余阴”?退休后,叶嘉莹捐出10万美金,在南开大学设立“叶氏驼庵奖学金”和“永言学术基金”。“驼庵”是她老师顾随的号,而“永言”则从她的大女儿和女婿名字中各摘了一个字。
晚年的叶嘉莹,一直没停下创作的脚步。她一边整理旧作,再版《迦陵论诗从稿》;一边努力留下适合启蒙诗词读物,《给孩子的古诗词》,收录了218首古诗词,并录制讲解和吟诵。叶嘉莹真正做到了“一生终一事”,把诗中的吉光片羽传递给更多的读者。
叶嘉莹曾说:“在我看来,学习中国古典诗歌的用处,在其可以唤起人们一种善于感发、富于联想、更富于高瞻远瞩之精神的不死的心灵。”
现代社会,人人匆匆赶路,我想,古代诗词中的闲适、冲淡、感悟、坚守,也许正是现代人内心所需要的。我想,就像叶嘉莹曾寄予给年轻一代“好好读诗”的期待,“好好读诗”,也是对叶嘉莹最好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