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看《读库》杂志,其中写到文学里的故乡,有一篇是迟子建与她的冰雪王国。
一开始,迟子建回忆童年。记忆中总有河,父亲拿一根树枝做成鱼竿,挖出蚯蚓教她钓鱼,她钓上了一条鱼,就像小说第一次被发表时那么欢乐。
她父亲去世得早。去世前两个月,给她写信,说家里人都想她,希望她完成工作能回家看看。迟子建说:“父亲不善于表达,其实这句话的意思是:我想你了。”父亲还写:愿你战胜生活的荆棘,扫平前进的道路。
她生在东北大兴安岭,自然带给她很多滋养。
比如,采蘑菇。有一次采蘑菇,发现榛蘑圈,太多了,兴奋异常。于是,她把衣服都塞满了,两个裤腿卷起来,作为容器,塞得满满当当,走不动路。
还有一次,采野果,看到了野生蓝莓,她就想办法装啊装啊,最后实在装不下了,把肚子作为容器,没想到那些蓝莓发酵了,在肚子里酿成了酒。她妈妈一直在等她,直到黄昏不见归来,最后,看见一个“醉汉”摇摇晃晃地走来,是她的女儿。
很多人只知道她写了《额尔古纳河右岸》,却不知道这文字背后的故事。那时候,她丈夫刚刚离世,她与母亲、姐姐同住,生活中的景色,从彩色变成了黑白色,她先写了《世界上所有的夜晚》,之后才写《额尔古纳河右岸》。她说:“那是我人生最不幸福的时刻,却是我才情最为爆发的一个时刻。”
她还写有一篇《亲亲土豆》,讲的是夫妻之间的爱情。有一次,她去医院开药,碰见一对夫妻在走廊处,丈夫躺在病床上,脸色蜡黄,妻子跟他深情地对视着,无视两边匆忙的人群,那一瞬间,他们只有彼此,完全屏蔽外界的信息。迟子建写道:“那种对死亡的恐惧和他们爱得难以分离的感觉,一下子就打动了我。”
我对此也有共鸣。几年前,因家人住院,我在肿瘤医院陪床了半个月。在病房里,人们的需求会变得更为纯粹——喝水,晒太阳,期待看到医院茂密绿色的大树,期待窗前有花。轻轻剥开一个橘子,让橘皮在温暖的阳光下晒干,讲出的话也是柔柔的,带着深情厚谊的。
同病房有一个病友。他住在祁连山,五十多岁,一个人住院化疗。有两次,我帮他带饭,每次都是炒面。现在想来,一个病人怎么能总是吃炒面呢。他每次要我带饭,都在兜里摩挲着,掏出10块钱的纸币,有时皱巴巴的。我说不用了,随手的事。他硬塞给我,并微笑着、软绵绵地说:“你是个好人。”
我得到了巨大的赞美。也许不是赞美,是祝愿。
他化疗了一周,有时会给家人打电话,让老婆看好牛羊,按时喂草料,操心孩子的学习……诸如此类。有时聊起他的病,他说没事,都是小事。
我看到了普通人的坚强与无畏,豁达与真实。我觉得应该写下来,但现在不行,我笔下的人物依然是单薄且浮躁的。所以,更应该看看迟子建,她是真正写出来的,传递着深情厚谊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