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浙图修古籍

2024-09-27

图为作者修复的一张作品,因小洞比较多,大约用了一天的时间。

孤山是西湖上最大的一座岛屿,坐落着浙江博物馆、西泠印社、浙江图书馆等“文化明珠”。

前不久,我到浙江图书馆孤山馆舍实习,修复了一批契约文书。孤山馆舍就在西泠印社旁不远处,是浙江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也是浙江图书馆古籍部的所在地。随着浙江图书馆之江新馆的启用,大部分的古籍已经搬走,不过,古籍部的工作人员还留在这里办公,我们的修复工作也在这里进行。

此前,我学习的主要内容是修复古籍,虽然基础操作是一致的,但是在细节上,古籍与契约文书的修复又有一些不同:比如,修补虫洞。在同一本古籍的不同页数上,虫洞的位置往往是较为固定的。在修补虫洞的过程中,需要将补纸的边缘搭在原书页上,并用浆糊粘贴。但这也不可避免地导致补纸与原书页重合的地方会比周围略微厚一些。

在古籍的补洞过程中,往往会特意令每一页的搭边不那么均匀,使得装订以后经过重压可以恢复平整。而契约文书以单页的形式存在,无须考虑修复完成以后的压平问题,因此,在搭边的时候就需要尽可能薄且均匀,使得修复完成后的书页看上去更加美观。

在我修复的契书中,每张单页的破损程度不一,修复难度也有大有小。

修复第一步,先选纸,补纸的选择对于最后修复的效果有很大的影响。通常来说,选择补纸的原则是“宁浅勿深”,同时还要注意色系的和谐统一。这是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后粘贴上的补纸颜色可能会逐渐加深。如果在修复时就选择了颜色更深或者颜色相近的补纸,几年后修补的地方颜色可能就会深于原书页,非常影响美观。

在修复的7张单页契书中,一共选用了5种不同的配纸。有两张地契,由于原本的纸张相似,使用的是相同的补纸。两张地契都为断契,即双方各执一半的契约。一张地契上,记录的是发生在道光九年(1829)的土地买卖,契约的持有者名叫陈君煦。另一张地契上标有两个时间,一是乾隆四十年(1775)的卖地契,契约的持有者叫陈上俊。第二个时间是道光十八年(1838),这一年的断契持有者叫陈志田。

两张地契上的信息都不太完整,可能是当时土地买卖过程中一系列契约文件的一部分,也可能是后人在整理契约文书过程中进行登记所使用的纸张。

我想这个背后的故事是什么?寻了一些史料,并没有发现这几个名字的记载,不过推测应该是出自同一家族。虽然他们是历史上的平凡人物,但曾经生活过的痕迹并没有被完全抹去,而是以这样一种特殊的方式流传到了后世。

另有一张单页的修复耗费了很大的精力。这是一张收据,与清代的地契相比,这张收据的落款写着1973年,离现在并不遥远。但纸张上的字是用圆珠笔写的,遇水会出现褪色。在古籍修复的过程中,这一问题并不罕见,对于会褪色的书页,就需要进行一些特殊的处理。传统的古籍修复过程中要先将书页喷潮,水湿以后的书页容易变得平整,可以方便后续的操作。但是对于这种遇水会褪色的墨水,就不能直接整张书页进行水湿操作。所采取的办法是先将吸水纸喷湿,然后在需要补洞的地方进行局部地闷湿。这样既可以保证所补局部的平整,又不会对书页上的字迹造成影响。不过,这个方法耗时耗力,修复这张单页所花费的时间也比普通单页多很多。

对我来说,古籍修复的过程也是一个跨越时空与古人对话的过程。在我的工作下,原本破旧不堪的书页逐渐变得完整,重新焕发出刚刚制成时的光彩。“纸寿千年”,经过恰当修复的书页,可以继续流传到后世,这也是让修复工作者最为欣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