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 抒敏

蝴蝶,翩然飘向窗外

2024-04-19

春天的午后。玻璃窗上,一只蝴蝶正在轻轻扇动着多彩的翅膀。

母亲静静地躺在床上。

我坐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今天天气真好;家里养了多年的狗狗,前几天夜里又生了四只小狗崽;邻居阿梅出国多年,昨天又回来啦……她忽闪着眼睛,似乎听得很认真,眼光四处搜寻,总想去捕捉什么。偶尔她也会点点头。

母亲已至耄耋之年。失忆症像一个黑洞,正悄无声息地吞噬她大脑里原本星光璀璨的夜空。母亲的记忆力越来越差了。有好多次,出门去竟然找不到回家的路。一天里的绝大部分时间,她都躺在床上,双腿细得像两条木棍。双手一天到晚总是攥成拳头,任我怎么用力也掰不开。嘴巴抿成一条线,偶尔会嘟哝出一个“噢”字——

她现在就像一个婴儿,也好像是从窗外飞进的蝴蝶,慢悠悠地落在铺满阳光的地板上。

母亲年轻的时候,身强体壮。

记得,她曾背着发高烧的我,去五里外的镇医院看病。半途,她慢慢地卸下趴在后背上的我,挺直身子,双手环着我的腰休息一下。过了一会儿,母亲又弓着身子再驮起我,一路碎步小跑,飞奔向医院。

一样记得,工作第五年,一场大病像洪水一样击垮了我。在家养病许久,母亲见我没有好转,把一个七口之家安顿好后,目不识丁的她,带着我,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去投奔她在沪上的堂哥。

堂舅带着我到大医院问诊,没什么起色。回到家后,母亲带着我去看县城的一名老中医,依然是灌很苦的药汤。

生活在混沌中度过,不知不觉又挨到了春天。

也是这样明媚的一天,清晨,母亲早早起了床,洗了头,带着我去山上祈福。

登山的路,很陡。

向上走着,身上毛孔像是扎进一支支如刺猬的长针,热汗奔涌而出,浸湿了的后背衣衫。一只美丽的大蝴蝶,悠然地扇动着翅膀,飘过我的身边。脑海里像是许多精奇古怪的小精灵在跳舞。眼前世界,黑白冰冷瞬间幻变为斑斓热烈——我想,若我也是一只蝴蝶,该如何起舞。

从壮年到暮年,似乎总是匆匆。不知母亲心里是否记得这些往事,而今,我只是想更多地陪伴在她的身旁。

不知什么时候,透过窗户的阳光只剩几缕余晖。

刚刚落在的木地板上的蝴蝶,突然蹿起,飞向雪白的墙,贴在一只挂钟上。挂钟盘面的秒针,像一个不知疲倦的长跑健将,只顾埋着头刷刷地往前跑。又过了一会儿,贴在挂钟上的那只彩色的蝴蝶,慢慢地飞起,绕着我和母亲飞了一圈,翩然飘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