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升昊在班级里听孩子们分享寒假经历。
孩子正分享自己寒假琢磨出的手工。
记者 章翌 通讯员 陈佳佳 文 图片由采荷三小提供
学生一手端着布偶蛇，一手举着话筒，开始聊起寒假去动物园的经历。这是学生的寒假经历分享会，说一说自己在寒假里都做了些啥。
开学这天，杭州采荷第三小学教育集团几乎每个班都在做这件事，校长黄升昊会听他们说一会儿。一个多月前，他提出一项举措：全面取消书面寒假作业，建议学生通过校外实践、阅读、锻炼等形式度过寒假。
当时，这个看来有些大胆的做法迅速冲上热搜，铺天盖地的讨论中，绝大多数人表示支持，夹杂着对“双减”、素质教育以及亲子关系的思考。它似乎不再是一所学校的偶发做法，而是代表着教育的一种转向。
孩子们的展示似乎给“没有书面作业”的寒假画下了一个句号。但黄升昊想延续这件事：这学期，采荷三小决定一二年级学生不背书包回家，三至六年级学生的作业时间控制在40分钟内。
没有书面作业 几乎所有学生的寒假更快乐了
“取消书面寒假作业，我们预想到会有不同的声音。”刚提出这个举措时，黄升昊坦言有些顾虑，但在采荷三小副校长谢滢看来，大家做这件事很干脆。她回忆，一个月前的校长会上，黄升昊抛出一个问题：“我小时候寒假作业也是在开学前几天才写，所以孩子们真的喜欢我们的寒假作业吗？”随后一天时间，老师们设计出了一份围绕运动、走读、阅读的“寒假生活指南”，代替书面作业，供孩子自主选择活动。
“作业”一直是教育生态中的热词，对它做革新势必会引发讨论。但大众对这件事的支持出乎黄升昊意料，不光网上一片力挺，寒假里还影响了不少其他地区的学校，“我关注到每个区都有所行动，明显感觉书面作业比往年少了。”提出这项举措的第二天，浙江省教育厅副厅长舒培冬来到学校，“舒厅长一坐下来就说：‘我是给采三来点赞的，要点一个大大的赞。’”
社会面的积极评价给黄升昊不少信心，但真正让他欣喜的，是开学后校内学生、家长的一组调查数据：家长和学生对寒假作业的满意度达97.27%；99.66%的学生感受到“这个寒假更快乐了”；97.44%的家长认为“这个寒假亲子关系更和谐了”；94.54%的家长认为“这个寒假家长负担减轻了”。真正的亲历者——家长和学生，接纳了这项举措。
同样的事在14年前也发生过。2010年，采荷三小选择每周四下午不上文化课，学生到活动中心上课。两年后变成周三、周四下午不上文化课，不背书包回家，不布置家庭作业。学校称此为“走读杭州”。
当时这一举措遭到不少家长反对。有人算了笔“账”：一周两个半天，就是一周有一天在“玩”，小学六年共有192天在“玩”，已经差不多是一个学年上课的总天数了。少了一学年上课时间怎么办？当时民办初中火热，小学生的成绩重要性相比如今更甚。带着这样的疑问，不少家长找到黄升昊。
会议室里，黄升昊问了家长几个问题：孩子心情好重不重要？孩子长见识要不要紧？孩子今后工作，需不需要配合、沟通、领导力？“孩子的发展，不能看当下他考试多考了5分、10分，而要从长计议。”最后他承诺，如果区统测成绩下降，活动马上停。“结果做了这么多年，我们后面还针对四至六年级推出了3到5天的‘长课’，去校外做实践，学生的成绩没有下降，反而有所提升。”
从不带作业过年到不背书包回家
从家长反对不上课到接纳无书面寒假作业，两个举措的不同境遇似乎折射着一个现象：“双减”某种程度上影响了家长、社会的价值取向。然而采荷三小的“改革”是如何从“走读杭州”深化到了寒假作业上？这也与“双减”有关。
“双减”实施后，全国各地纷纷允许设置“暑假作业缓交期”。“作业缓交，是不是因为布置多了？”黄升昊决定，先控制寒假作业量，让速度中等的学生每天花半小时，一个寒假刚好能做完。两年后时机成熟，他便提出取消书面寒假作业，与“一个晚上创造一个奇迹”的“网络梗”彻底说再见。
举措提出几天前，教育部等十三部门联合印发《关于健全学校家庭社会协同育人机制的意见》，提出家长要利用闲暇时间带领或支持子女体验社会。这也正是黄升昊推动寒假作业改革的初衷之一，“过年了，多数父母总有闲暇时间，我们也用这份‘寒假生活指南’，给家长一些建议，让他们知道如何陪伴孩子。”
听过了学生做的“寒假作业”分享，黄升昊记住了很多精彩的寒假：有孩子说，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年味，还有孩子说，爸爸妈妈难得地没有“凶”过他……“把原先做作业的时间留给孩子，让他们和家人有温度地交流、轻松地玩耍，对孩子心理健康非常重要。”对黄升昊来说，取消书面寒假作业是个阶段性的开始，更多的改变也在新学期开始了。
几天前，采荷三小开了场会，讨论推进新学期的常规作业改革，结果大家一致通过的方案是：一二年级学生不背书包回家，三至六年级学生的作业时间控制在40分钟内。而此前浙江省教育厅规定，一二年级不布置书面回家作业，三至六年级书面作业平均完成时间不超过60分钟。
孩子脱去书包，完全回归家庭，孩子和父母应该做些什么？“我们制定了一份课外生活指南，包括户外运动、家务劳动、综合实践、课外阅读，培养孩子各种兴趣，避免孩子无所事事。”黄升昊说。
相比寒假的二三十天，这项举措一旦落地，将持续一学期，会面临新的困难吗？黄升昊依然保持着他的谨慎，但他说他也是乐观的：“困难肯定有，但从‘走读杭州’到现在，家长已经尝到这样改革的甜头，我相信他们会慢慢察觉，这样做更有利于孩子全面发展。”
回顾旷日持久的作业改革，黄升昊坦言，他一直在给学生留出自己的时间，“一个人只有闲暇时，才会有时间去琢磨、迸发灵感。这在目前我们国家对于创新人才迫切需求的背景下，一定比多刷几道题更有价值。”
记者手记
关于作业问题，记者在微信公众号“杭州日报学点点”上对近200名家长做了调查。其中约六成的孩子能在2小时以内完成家庭作业；过半家长认为孩子的家庭作业量多了；有近八成家长认为应该对家庭作业时间做出规定。即便是寒假作业，认为应该取消书面作业的家长，也占近六成。
采荷三小的作业改革，似乎符合其中多数家长的期待。
和采荷三小一样，杭州的不少学校，针对作业，多年来也做了各种形式的“减负”。
“无作业日”是其中实行比较早的一项举措。早在2018年，上城区、拱墅区相继倡导，如果中小学生写作业写到九十点，可以选择不写。基于指导意见，杭州市胜利小学每月安排了“无书面作业日”：一、二年级不留书面作业，其他年级不超过1小时；作业时间不超过21:00。锦绣育才系学校的“周三无作业日”也是一项传统，这一天没有任何学科作业，而是开展一系列好玩、简单、能拓宽视野的主题活动，多年来深受孩子们喜爱。
要减轻学生过重作业负担，在作业质量上做加法，某种意义上就是在数量上做减法。西湖区的文溪小学就用大数据库，“一人一方”精准设计作业；萧山区建立了智慧作业平台，辅助老师利用学情数据更精准地布置课后作业，减少学生们的作业负担，尤其是重复作业的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