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带着外来的青年创业者一起做米粿
村民聚在一起互相帮忙做米粿
徐晓宇在米粿车间内
记者 蔡怀光 视频 刘斌兵 廉笑尘 李玉萍
在桐庐江南镇深澳村,周亚莲是个“有地位”的村民,因为她做得一手好米粿。逢年过节、婚寿嫁娶,米粿是当地人必吃的传统美食。
这白白胖胖的粿子,本就源于近千年前的一次南北方饮食文化融合。而先民们怎能想到,家乡的风俗与饮食习惯,如今正奔着一年一亿元的产值发展着。
“白胖子”肚里包着的 全是妈妈的味道
我们在深澳村一户农家的灶房里,见到了年逾花甲的周亚莲。
柴火在柴膛里吐着火舌,一会儿便“催”得灶上的水翻滚起来。
周亚莲拿起一盆粳米粉。这是一种黏性适中的稻米,米粒天生圆胖、光亮如玉。米粿嚼劲适中,不黏不硬,原因就在这亮白的食材里。
七八斤粳米粉,倒入滚水锅后,立马黏成一团。接着就是最为费力的打芡时间。周亚莲用一根长一米余的木叉,对着锅里顺时针搅动起来。
村妇在打芡的过程中,要脚尖微踮、紧绷大腿、收拢侧腹,力气传导到上半身后,右侧肩背、左侧三头肌、右手小手臂三处同时发力,才能完成这套搅拌动作。
在城里的健身房,这套动作约等于数百元一堂的私教课。在深澳村,这套动作能保证百余个米粿的嚼劲。
打芡这道工序,是关乎米粿口感最关键的一步:拌得不均匀会有面粉颗粒,也可能会糊锅。将粉团盛出后,趁热不断地揉压。趁热反复揉压,才能达到Q弹又带软糯的口感。
水汽围着面团,从锅里一起来到了砧板上。经过一番揉切拍压,就要往手掌大小的圆饼状里放馅儿了。
已经烹制好的肉丁、香干末、油豆腐碎、榨菜末、春笋块,在旁边一字排开。道地的桐庐菜,被面皮裹住收拢。
入蒸笼前,像极了待烧的陶土;出笼后,就如上了乳白釉般光洁的陶器。
这一天,周亚莲与前来帮厨的村民,做了近三百个米粿,再分装,每袋有几十个米粿。
除了馈赠亲友,她还要给在县城工作的孩子寄几袋去。“工作忙,不常回家,但米粿是肯定想吃的,这是妈妈的味道。”
当地人的节日必备 源自古时的南北融合
“我手里包的就是妈妈的味道。”帮厨时,今年75岁的村民申屠友娟说道,“她今年还在的话,有111岁了。”
申屠友娟的手艺是妈妈教的,妈妈的手艺是外婆教的。这位出生在20世纪40年代的老人说:“从祖辈开始,就一直保留着逢年过节做米粿的习俗。”
与许多传统的乡间美食一样,要考究米粿的来历,鲜有翔实史料能佐证。但先民们对“粿”字的解释,给我们留下了线索。
从历史记载来看,在宋以前“粿”主要指称食材,到了明代“粿”直接指称食物本身,成为一种特定的食物。
桐庐当地的一段传说和一种风俗,又进一步给我们提供了桐庐米粿起源时间的线索。
据传,北宋南迁后,由于中原是面食区,而桐庐属于鱼米之乡,种植水稻为主,但中原新来的外乡人吃大米饭不习惯。有个巧妇,把大米磨成粉,放锅中煮熟,再按等分把米粉捏成小碗状坯子,然后把炒好的菜放入,用它当作主食,叫米窝,这便成了米粿的前身。后来,为了方便携带,聪明的巧妇把米窝的口子收上,形状像水果,就取名叫米粿。由于米粿口味极佳、取材简单,就慢慢地在桐庐当地传开来,流传至今。
如今,桐庐南乡片区的村子,还是会在每年的农历十月廿一过“时节”,过节时,人们会互赠米粿。这是桐庐的一种风俗,“时节”祭祀的对象各村不一,在深澳村及周边诸多农村,祭祀的是黄程庙里的两位土谷神。这对土谷神是同胞兄弟,相传六七百年前,桐南大旱,赤地连绵,兄弟俩为祷雨以身为祭,之后果降甘霖除旱灾。老百姓为他们造庙祭祀,米粿就是祖传的祭品之一。
根据传说和习俗来看,最晚在明代时,米粿已经在当地流行。
儿时一年只能吃几次的美食 如今风靡大江南北
“小时候,米粿只能在三个节日里才能吃到。”周亚莲说,“春节、清明、时节(桐庐南乡地区的风俗)。”
20世纪60年代,村里人买不到现成的粳米,大家得拿着带糠的粳米回家,先舂米去糠,再把白米碾成粉。米粿里包着的馅,以腌菜和萝卜丝为主,条件好点的人家,才会放少量肉末。
到了20世纪80年代,香干、油豆腐、腌菜,成了米粿馅的主力。“慢慢地,大家生活条件好了,腌菜就很少用到了,更喜欢包新鲜的食材进去。”周亚莲笑道,“到了现在,想包什么就包什么,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做。”
米粿这道美食在桐庐流传已久,如今,本乡的创业者还挖出了这道美食的潜力,将桐庐米粿卖到了全国各地。
徐晓宇是当地人,大学毕业后一直在杭州市区工作,返乡创业前,他已经是一家大型建材公司的工程总监。“来回杭州市区和桐庐老家的时候,我总会带一些米粿给同事尝尝。”徐晓宇说,令他没想到的是,家乡的美食居然获得了同事的一致好评。
“在杭州市区,我看到建德豆腐包、缙云烧饼、沙县小吃,这些品牌都做得风生水起。我想,桐庐米粿也有这个潜力呀!”徐晓宇拉了几位同学、朋友一起,成立了“六道云庐”。
为了满足机械化生产的条件,他们走访了不少当地做米粿的匠人,花了两年时间,自行研发了一条生产线。为了让面皮富有黏性,对本地、江西、苏北、东北等地的米粉进行比较后,选择了价格更高的东北米粉。创业初期,经过无数次的调配试验,徐晓宇得到了最合适的水与米粉的配比,这样做出来的米粿在速冻过程中就不会开裂。
然而,2020年,他们创业的第一年,因产品销路尚未通畅,加之前期投入了大笔的研发资金,企业一度面临资金流转困难的局面。好在凭借着独有的口感,来自桐庐的“白胖子”,逐渐在消费者中树立起了口碑。家乡的美食,让徐晓宇的企业在3年后,从村里的厂房,搬入了当地的产业园,目前正以每天近10万个米粿的数量,向全国各地发货。细细算来,米粿已经在当地形成了年销售1亿元规模的产业。这道老祖宗传下来的美食,正为后人带来一片致富的福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