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树森院士团队为患者手术中
记者 俞茜茜 通讯员 谢晨
严重肝硬化、肺动脉高压、冠脉狭窄90%、消化道大出血……半年前,63岁的河南患者刘女士因多重危疾叠加,辗转省内外多家医院被判定“无法手术”。如今,她皮肤红润、步态稳健,各项指标均恢复正常,即将带着“新生”的肝脏返回河南老家。
这场跨越半年的生命救援,不仅是一个危重患者的重生故事,更是树兰(杭州)医院在疑难复杂肝移植领域的顶尖实力。
据中国肝移植注册中心(CLTR)数据统计,树兰(杭州)医院每年完成近200例肝移植手术,疑难复杂病例占比高达41%,居全国第一。在中国工程院院士、我国肝胆胰外科知名专家郑树森带领的多学科团队手中,许多曾被视为“肝移植禁忌证”的难题,如今都成了可以攻克的“关卡”,让原本不可能的梦想照进了现实。
肺动脉高压
成为肝移植手术“拦路虎”
2025年1月的杭州,寒风料峭。刘女士在女儿的搀扶下,第一次走进树兰(杭州)医院肝胆胰外科门诊时,体重不到90斤,蜡黄的皮肤没有一丝血色,走路走不到50米就需扶墙喘息,“胸口像压着块大石头,喘口气都疼”。彼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在这里闯过三道“生死关”。
刘女士的病,是从2020年的一次体检开始的。那年她被查出丙肝感染,当时没放在心上。到了2023年,她开始频繁胸闷、气急,当地医院检查发现,她的肺动脉平均压超标,确诊为“肺动脉高压”。可即便如此,她依旧觉得“吃点药就能扛过去”。
2024年,疾病的“总暴发”来得猝不及防。先是反复出现消化道出血,一口口鲜血让家人慌了神,检查结果显示“严重肝硬化,肝功能衰竭”,食道胃底静脉曲张破裂出血;紧接着,胸闷症状加剧,当地医院心内科检查又确诊冠状动脉三支严重狭窄——右冠近中段堵塞90%,左前降支中段狭窄75%,回旋支远段狭窄70%,而肺动脉平均压更是飙升至49mmHg,达到“重度肺动脉高压”标准。
“要活命,只能做肝移植,但现在这个情况,没法做手术。”当地医生的话,让刘女士一家人看不到希望。肝移植手术本身风险极高,而肺动脉高压是肝移植的禁忌证之一。
女儿带着刘女士跑了多家大医院,得到的答复都是“风险太大,建议保守治疗”。“最绝望的时候,我妈拉着我的手说‘不治了,回家吧’,可我怎么能放弃?”女儿的声音带着哽咽。就在全家濒临崩溃时,当地一位医生提醒:“你们去树兰(杭州)医院试试,郑树森院士团队做过ECMO(体外膜肺氧合)支持下的肺动脉高压肝移植,或许有办法。”
院士领衔组织多学科会诊查房
“三步走”拆解“不可能任务”
“患者氧合指数不到90%,血糖波动剧烈,刚入院3天就突发消化道大出血,血色素掉到6克,吐的血用脸盆接了小半盆。”回忆起刘女士初入院的情景,树兰(杭州)医院副院长、肝胆胰外科专家张武仍印象深刻。紧急之下,刘女士被转入ICU抢救。
肝胆胰外科、心内科、呼吸科、麻醉科、ICU、消化内科……郑树森院士牵头,一场多学科会诊查房也在此时紧急召开。专家们聚在会议室里,围绕刘女士的病情详细讨论,焦点集中在“先治哪一个”:开通冠脉血管是当务之急,否则随时可能心梗;肺动脉高压又是肝移植手术的“拦路虎”;而肝硬化导致的消化道反复出血随时可能再发,必须先稳住肝功能……
最终,郑树森院士一锤定音:“患者的问题环环相扣,但核心是‘肝脏衰竭’,所有治疗都要为肝移植手术铺路。第一步开通心脏血管,解决供血问题;第二步降肺压,打破移植禁忌;第三步等待肝源,ECMO护航手术。”这“三步”方案,成了刘女士的“救命指南”。
第一步:心脏“拆弹”
新型支架破解“抗凝矛盾”
ICU里,医护人员通过内镜下止血、输血、营养支持,终于稳住了刘女士的消化道出血,血色素慢慢回升。随后,她被转入心内科,接受“心脏救急”。
“右冠近中段90%堵塞,需要植入支架。”心内科主任马丽萍解释,常规心脏支架术后需要6-12个月的双抗抗凝治疗,可肝移植手术需要“低凝状态”,长期抗凝会让手术中出血风险增加,“这是个死循环”。
团队反复讨论后,决定采用最新型的药物涂层支架——这种支架通过特殊的药物释放技术,能将双抗抗凝时间缩短至1-3个月,既能保证血管通畅,又不会对后续肝移植造成干扰。
2月7日,马丽萍团队在导管室为刘女士植入支架,打通了堵塞的右冠状动脉。术后一周,刘女士惊喜地发现:“走路没那么气喘了,胸口压牢的感觉轻松了一些。”
第二步:攻克“移植禁忌”
把肺压从49降到20
心脏问题解决了,更大的难关来了——肺动脉高压。重度肺动脉高压是肝移植的绝对禁忌证,患者49mmHg的压力,意味着她的肺血管已经严重硬化,肝移植术中血流动力学一波动,肺循环就会崩溃。
“当时我们查阅了国内外大量相关文献,最终决定为刘女士启用一种新型降肺压靶向药物。这种药针对她的病理类型效果最好,但需要精准调整剂量,我们每天监测她的肺压,一点点往下调。”马丽萍说。
一个月后,检查结果显示,刘女士的肺动脉平均压降至20mmHg,达到了肝移植的“安全线”。“当看到检查报告时,我们都松了口气——这意味着,她终于有了做肝移植的资格。”张武副院长说。
第三步:ECMO护航
在“钢丝上”完成移植手术
就在治疗顺利推进时,刘女士的女儿提出了一个让医护人员动容的请求:“如果等不到肝源,我捐半个肝给妈妈,我年轻,恢复快。”但张武副院长却告诉她:“先不要急,按照国家器官分配规则,你妈妈的病情越重,越有希望优先匹配到肝源。”
我国的器官分配系统(COTRS)采用MELD评分(终末期肝病模型)来评估患者优先级,评分越高,病情越危重,优先匹配肝源的权重就越高。刘女士的MELD评分已达高危(≥30分为高危),属于“最需要肝源”的群体。
4月20日,好消息传来:COTRS系统为刘女士匹配到了合适的肝源。手术当天,麻醉科团队提前为刘女士建立ECMO支持,“相当于给她的心肺装了‘人工泵’,即使术中肺压突然升高,也能保证全身氧供”。郑树森院士、张武副院长带领肝胆胰外科团队历时8小时,顺利完成肝移植手术。
术后第二天,刘女士就成功脱离ECMO;术后一周,肝功能指标开始回升;术后一个月,她转出ICU,转入普通病房。刘女士百感交集:“这半年的罪没白受,这趟杭州来对了!”
疑难复杂肝移植占41% 全国危重患者慕名而来
“为什么放着简单的手术不做,偏要啃‘硬骨头’?”面对这个问题,张武副院长的回答很朴实:“郑院士常说,简单的手术,很多医院都能做;但疑难复杂的病例,我们不接,患者就真的没希望了。”
据中国肝移植注册中心(CLTR)数据统计,2024年树兰(杭州)医院的疑难复杂肝移植比例高达41%。也就是说,每10例肝移植手术中,就有4例是 “疑难杂症”。
这些病例中,既有像刘女士这样“肺动脉高压+冠心病+肝硬化”的多器官病变患者,也有“多次肝胆胰手术史”“门脉血栓伴海绵样病变”等超高难度病例。
“能做到这一点,核心是‘多学科协作’和‘细节把控’。”张武副院长解释,树兰(杭州)医院的肝移植团队多学科会诊查房是常态化运作,针对最复杂的病例制订个体化方案。
而国家器官分配系统(COTRS)的科学性,更给了这些危重患者“不放弃的信心”。张武副院长举了另一个例子:今年上半年,一位52岁的外地化工厂工人,在工作时不慎掉入化工池,虽然仅2分钟就被救出,但脂溶性毒物通过皮肤和口腔快速吸收,当天就出现肝损伤,第三天发展为急性肝衰竭,第四天就气管插管、昏迷,生命垂危。
“当时家属都快放弃了,觉得‘人都昏迷了,肯定没有救治的机会了’。”张武副院长说,团队立即为患者上报COTRS系统,由于患者MELD评分达到极危重,系统启动“全国紧急匹配”,仅16小时就匹配到了合适的供肝。术后第四天患者就苏醒了,术后一个月就出院了。
“很多患者和家属都有个误区,觉得‘病太重了,等不到器官移植的机会,肯定没希望’,其实恰恰相反。”张武副院长说,COTRS系统的核心原则是“生命至上”,病情越危重的患者,越能优先获得器官移植的机会。因为那些病情相对较轻的患者,还能通过药物、人工肝等方法维持,而危重患者,每多等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如今,术后半年的刘女士恢复得很好,体重增加了近10斤,皮肤从蜡黄变得白皙。“之前为了方便复查,一直住在上海女儿家,这次复查完,终于能回河南老家了。”她拉着医务人员的手,反复说着“谢谢”。
而在树兰医院的肝胆胰外科病房里,还有来自全国各地的疑难复杂肝移植患者。他们中,有的带着“多次手术失败”的经历,有的被“禁忌证”判了“死刑”,但在这里,他们都找到了“重生”的可能。
“41%的疑难复杂肝移植率,不是数字,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郑树森院士表示,“未来,我们还要继续突破,让更多‘不可能’变成‘可能’,让每一个危重患者都能等到属于自己的‘新生’,这就是我们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