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陆颖 通讯员 余教
开学第一个周末，早上7点不到，新初一学生付裕一早又搭上7437M路公交车，从鸬鸟山沟沟前往余杭区科创教育研究院。在那里，有他最喜欢的无人机。
40公里的路程，需要转3趟车，2个多小时，而他已经坚持走了4年，风雨无阻。前不久，他和队友拿下了全国智能机器人竞赛冠军。
今年8月，杭州市宣布全市中小学全面开设人工智能通识课程，引起家长广泛关注，但难免也心存疑虑：人工智能教育会不会流于形式？专业师资从哪里来？对孩子未来发展真的有用吗？
在余杭区，这些问题的答案已经探索了6年。
从山区少年到全国冠军 人工智能教育在改变学生轨迹
7月31日，在第二十六届全国学生数字素养提升实践活动中，来自瓶窑一中的付裕和同伴华鑫获得了智能机器人A类（初中组）“创新之星”，这是浙江省唯一的全国冠军。
比赛中，付裕负责机器人的场地布置、结构设置和3D建模打印。虽然过去了一个多月，说起来他还是难掩兴奋：“比赛第一天上午我们就完成了所有任务，而且是满分。当时迎来了很多裁判围观、拍视频，其他选手第二天能全部通过的也就两三支队伍。”
2020年，付裕就读于瓶窑第一小学。刚好，余杭区全面实施中小学阶段人工智能普及教育，学校专门为三、四年级的学生，开设了每周一次的搭建和编程课程。2023年，区教育局与杭州电子科技大学签约，共建区科创教育研究院（以下简称研究院），随后，全区挑选人工智能优秀苗子，付裕成为第一批无人机竞赛学员。
经过专业训练，他首次参赛就获得了省赛一等奖。学校为此专门开出了社团课。此后，他多次获得省市大奖，以及全国青少年无人机大赛一等奖。
学无人机免不了占用很多学习时间，付妈妈也有顾虑，怕影响学习成绩，之前也会建议付裕暂时放一放。但是越来越好的成绩，让她彻底放下心来。付裕在兴趣中也收获了自信。
“我们家在山区，研究院离我们家40公里，每次他都是一个人倒公交车去研究院，来回4个多小时，刮风下雨从不间断。他是属于那种心思比较活络、三分钟热度的人，但这个无人机的学习能一直坚持，而且主动学习，我也是非常佩服的，这几年最大的变化是变得稳重和喜欢钻研。”付裕妈妈说。
在余杭，像付裕这样的学生不在少数，事实证明，人工智能教育会让学生走得更远。这几天，浙大新生王梓韬正沉浸在大学生活的新奇之中。他通过三位一体入读农业工程专业。“面试的时候老师问了很多关于AI的问题，得益于初中阶段人工智能社团的亲身经历，我脱颖而出。”
说起那段经历，他认为人工智能为他打开了一扇探索未来世界的大门。“人工智能让我对学习本身有了新的认识。为了更深入地理解AI背后的原理，我主动去学习相关的数学、物理知识，逐步建立了跨学科视角，这让我更加注重知识的融会贯通而非死记硬背。”
余杭区科创教育研究院负责人赵骞老师说，余杭的科创人才培养模式相对比较专业和灵活。除了人工智能普及课程之外，还会有一些专业的社团课、专家课堂、访学课程等，会根据学生学习能力和知识结构不断做加法。“在余杭，只要学生想学，都不设限。”
据了解，全区70所项目学校及分校区人工智能教育普及型课程已经覆盖893个班级，约4万名学生，设立38个AI主题社团班，共897名学生。近5年，已获得国家级赛事奖项338个，市级以上奖项1839个，在第二十六届全国学生数字素养提升实践活动中，5支队伍11名学生获最高“创新之星”奖。
从“小白”到专家
教师成长之路
也是教学生态的改变之路
对于学校而言，发展人工智能教育的首要挑战，在于专业师资的培养。
2018年，叶智清初到良渚实验学校担任信息科技教师时，还是一名科创“小白”；而7年后的今天，他所获得的省赛、国赛奖项已铺满整张办公桌。
他的蜕变并非偶然。教研院李强老师感慨道：“他几乎长期‘泡’在研究院，把不同领域的人工智能技术学了个遍，集数人之长于一身，我们已经没什么可教的了。”
经过学习积淀，“从零起步”的叶智清首次组织学生参加杭州市中小学生电脑制作比赛，就拿下了市一等奖与省二等奖。叶智清说，“那次获奖，为我们打开了科创竞赛的大门”。
尽管当时全校只有他一位技术教师，但学校全力保障设备投入，教研院与研究院则提供系统化的培训与技术支撑。“我很快从‘门外汉’成长为专业人士。”
随着学生的科创作品应邀在北京故宫展出，人工智能教育正式成为该校的特色品牌。信息技术教师队伍也逐步扩充。“有政府支持、有开放平台，这就是教师成长最肥沃的土壤。现在每位新老师都能独当一面。对我们教师来说，人工智能教育不再是一门课，更是一份值得奋斗的事业。”叶智清说。
在这片土壤中，年轻教师也在迅速成长。孙丽慧从教三年连续获评“优秀教师”，她总结自己的成长经验：“一方面源于真正的热爱，愿意全身心投入；另一方面，也得益于余杭教育系统提供的丰富平台——比如人工智能专题教研、教师技能竞赛等，为我们创造了宝贵的学习与展示机会。”
6年来，余杭区组织教师培训超过200场，参与超过6000人次，走访高校及企业30余家。目前，全区已涌现出13位冠军教师、55位国家级优秀指导教师、80位省级优秀指导教师，多人在全国分享经验，师生共创的AI作品屡获省级展会瞩目。
全域开花背后的意义
让每一个孩子都能发光
当大多数孩子享受暑假时，来自余杭区48所中小学的318名学生正在9项国家级科技赛事中激烈角逐，最终斩获奖项191个。这不仅是一份成绩单，更意味着人工智能教育在这里真正实现了“全域开花”。
令人惊讶的是，领跑者中不乏乡村学校。
舟枕小学，一所仅18个班的乡村学校，只有一位专业信息教师，却多次获评省市科技特色学校。
余杭区集聚所有力量打造科创研究院、片区中心校以及普及校三级教学模式，实施人工智能常态化教学和评价系统。“我们和所有普及校一样，投入170万元建设硬件设施，开设人工智能普及课程。”副校长方军说。
在普及课的基础上，舟枕小学开设了社团课。方军说：“我们学校分了两个等级，低年级的学生以项目化的形式了解人工智能的底层逻辑，而高年级的学生是以实践类项目进行深入研究，比如，FPV无人机及编程竞赛课程。”
除了在教学上做到扎实，学校每年都会举办科技节，引入一些前沿的人工智能设备，以此激发学生的兴趣。此外，方军还会把一些前沿的无人机内容融入比赛和教学中。
学校的科技教育成果考核在全区名列前茅，累计获奖438项。方军说，“学生在获得奖项之后，就会产生更大的动力，也赢得了家长的支持，这样形成一个不断向上向好的良性循环”。
但是对于一所乡村学校，发展人工智能难免会遇到困难。“我们最大的问题是没有场地和老师。没有场地，我们晴天在操场训练，雨天在电脑上模拟；至于老师，我们也陆续把一位体育老师和两位科学老师带了起来。我们的社团课，学生们都抢着上，如果哪天我出差了，总会有学生来问，什么时候把课补回去？”方军笑着说。
人工智能教育在越来越多的学校生根、开花。在未来科技城，科创特色学校更是如雨后春笋般兴起。比如余杭区海辰小学，成立之初就设立了科创教育中心，由专业的信息技术老师任校长，聘请了多位资深科技老师。虽然成立只有3年的时间，但仅在去年，学校在人工智能方面获得省市、国家级奖项已达百余项。学校多次承办全国、省级、市级赛事。因为地处科创大走廊核心区，与多家前沿AI企业合作研学，为学生们提供了广阔的科创实践土壤。
“我们以‘中国航协青少年航校’为基地，面向全校学生，普及航空航天知识、飞行知识等，同时开设竞速无人机、创意无人机、航模小飞手、机器人、奇迹创意、少儿编程、人工智能、scratch编程等课程，也是区内开设人工智能课程最多的学校。”校长屠云峰说。
余杭区的一位老师说：“我们的家长很大一部分从事人工智能相关工作，有较高的认知基础，愿意投入。”这是助推的最后一把火，推动着余杭人工智能教育从“星星点点”到“百花齐放”。
目前，余杭区已经系统化完成科学课程体系搭建，实现实验教学强化、评价机制改革等机制创新，构建了一支以特级教师、学科带头人和科学辅导员组成的校内科学教师队伍，依托高校搭建了科创教育平台，多维度、系统化的大科学教育新范式正在形成。
“全面铺开人工智能通识教育，对中小学生意义非凡。它能从小培养孩子们的计算思维和创新能力，这批学生将更早具备AI素养，为跨学科创新和解决复杂问题提供坚实基础。”杭州电子科技大学林菲教授说，余杭的探索为全市提供了一个可复制、可推广的范本，能有效带动全市人工智能教育水平的提升，助力杭州打造“数字经济第一城”的人才高地。
余杭区教育局党委书记、局长吴文星表示，未来，余杭计划通过成立一所大科学教育联合学院，设立一个科创教育研究所，研发一套大科学教育课程体系，引进一个大科学教育师训中心，建立一批大科学教育基地，组建一批大科学教育导师队伍，成立一批校企合作示范共同体等一系列动作，奋力打造大科学教育的“区域典范”。
从乡村学校到城市新校，从个体突破到系统变革，余杭用实践证明：当教育真正拥抱未来，每一个孩子都能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