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四小龙: 风起于2018年

2025-01-07

Rokid Glass AR眼镜

(上接08版)

记者 梁应杰

在梳理“杭州四小龙”们的发展历程时,自媒体“数智前线”敏锐地发现,2018年是关键的节点。那一年,群核科技和英国帝国理工大学、美国南加州大学、浙江大学等高校联手推出InteriorNet数据集,为室内环境理解、3D重构、机器人交互等研究提供数据基础。

那年年初,宇树科技拿到了新的融资,下半年预售产品开始发货,公司流水终于慢慢滚动起来。王兴兴熬过了至暗时刻。

几乎同一时间,《黑神话:悟空》立项,半年后游戏科学的精锐团队搬到了杭州,冯骥说这里的节奏没有深圳那么快,房价也不太高,大家能够耐得住性子。

那年年中,Rokid召开了一年一度的Rokid Jungle。习惯留络腮胡的祝铭明喜欢用猴子来称呼自己和团队。他硕士毕业于浙大网络多媒体实验室,当时就在尝试数字技术和现实的结合。

2007年,他创立“猛犸科技”做手机操作系统,三年后被阿里巴巴收购,他进入阿里掌舵阿里巴巴最神秘的部门——M工作室,探索人机交互的更多可能。主导这次收购的,是如今掌舵阿里的蔡崇信。

在2018年,Rokid Jungle的主角还是智能音箱。Rokid Glass AR眼镜只是one more thing。一年后,主配角易位,智能音箱业务最终没能阻挡巨头们疯狂价格战的铁骑,AR眼镜反倒成了力挽狂澜的救命稻草。

祝铭明也因此回到了“原点”:2012年4月,他现场参加了谷歌眼镜的发布会。数月后,念念不忘地在朋友圈发问,自己想出资找朋友做个谷歌眼镜类似的东西,能否推荐相关人才。

2018年年底,强脑科技正式落户杭州的人工智能小镇。他们收获了一位特殊的员工,手部有残疾的倪敏成。一年前,他佩戴假肢用意念控制它写毛笔字,完成了强脑科技在国内的首秀。

在他到来前,强脑科技的假肢数据主要源于工程师自己佩戴收集。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从哈佛大学脑科学中心博士毕业的创始人韩璧丞不得不用自己做实验,在头皮上抹医用导电膏,最多时一天洗了30多次头,一年下来洗了800多次。

因为打越洋电话时儿子总是在洗头,韩璧丞的母亲一度怀疑儿子是不是在外打工,专门给人洗头。

回国后,这家比马斯克的Neuralink成立还早一年的脑机接口公司驶上了快车道,越来越多身患残疾、热爱生活的人戴着他们的假肢弹起钢琴、举起火炬。

对未来的一次预演

在被称为“人工智能元年”的2018年,杭州聚齐四小龙只能算是青蘋之末。一年前,谷歌的一位研究员发布了一篇论文《Attention Is All You Need》,介绍了一个新的模型架构Transformer。

区别于以往的神经网络模型,它使用了全新的“自注意力机制”来处理语言,能让机器更好地关联上下文,更精准地理解人类语言。

到了2018年,谷歌基于Transformer推出了Bert模型,让机器知道一段话里提到的“苹果”究竟指的是吃的水果,还是苹果公司。另一家成立三年的人工智能初创公司OpenAI推出了一个名为GPT的系列模型,让机器看得懂也说得顺。

但这些都是回头看起来的轻松写意。那年,即使AI算力方面的业务大幅增长,英伟达还是被资本抛弃,到年底股价只剩3美元,差不多是去年最高价的五十分之一。

不过英伟达还是坚持给出了关于未来的一系列预演。比如,在年初的CES(国际电子消费展)上,黄仁勋展示了AI在自动驾驶方面的成果。尽管当年3月,Uber因为无人驾驶测试撞死行人引发了巨大争议。

年底,英伟达还做了一个高精度、超逼真的人脸AI生成系统,可以按照要求生成细节极其丰富的人脸图像,以及和MIT合作尝试用视频生成视频。

这些在当时看上去像魔法的技术,最终影响了包括杭州四小龙在内,所有与AI、计算、数据相关的科技公司日后的发展轨迹。

2018年,AI的风也吹遍了中国的大江南北。继2017年后,人工智能再次被写入政府工作报告;在时任上海市委书记李强的主导下,第一届世界人工智能大会召开。去年,在达沃斯论坛上,李强特地为第七届大会发出邀请。

当年10月10日,华为发布了两款AI芯片。一个多月后,美国商务部工业安全局出台了一份针对关键技术和相关产品的出口管制框架,将对人工智能、芯片、机器人、量子计算、脑机接口以及生物技术等前沿科技实施出口管制。

一场中美之间的科技对决徐徐拉开大幕。

为什么是杭州?

2018年,杭州也叩开了通向未来的大门。当年,杭州正式提出并动员“中国数字经济第一城”的建设,为如今高水平重塑全国数字经济第一城,数字经济和人工智能的双向奔赴埋下伏笔。

那年,西湖大学正式获得批复,施一公开始了“试点创建新型民办研究型大学”的求索之路。他们面向全球招收顶尖的科研人员,看的不是他们的论文篇数、引用率等数据,而是在自身深耕的领域有没有独一无二的想法。

一年后,他们迎来了戴着眼镜、书生模样,从事人工智能研究的年轻人蓝振忠。他是知名论文“ALBERT:A Lite BERT for Self-Supervised Learning of Language Representations”的第一作者。

当时,他用一个暑假的时间设计了一个解决方案,能有效降低Bert模型的训练参数,并且保证训练效果——像极了多年以后DeepSeek所做的事。

如果杭州科技小龙的名单继续外扩,他的西湖心辰肯定会名列其中。

同样的,当谈到DeepSeek,许多行内人会自然而然地提到另一款来自杭州的开源模型,阿里云旗下的Owen。提到机器狗,宇树科技之外,还有家名字很有诗意的公司“云深处”。创始人朱秋国来自浙大,他们的轮足机器人“山猫”比宇树的B2-W发布更早,同样引发了轰动。

在全新的AR/AI眼镜赛道,也挤满了浙大精英创业者。光电本身就是浙大的传统优势专业。除了Rokid,这份名单里的杭州面孔包括被字节跳动投资的李未可,凭借技术切入泳镜细分赛道的光粒科技,从脑机接口跨界来的Looktech,等等。

他们遍地开花地分布在余杭、滨江、西湖等杭州各个区。在AI开启的新一轮技术浪潮下,这座城市的创业江湖远比多了一个“杭州四小龙”要热闹。

至于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杭州,游戏科学落户西湖区的艺创小镇后,有专员帮这群日夜颠倒的年轻人搞定单身公寓,协调食堂给他们开小灶,尽量做好服务但不打扰,以至于黑猴一夜成名后面对媒体的采访,只能抱歉地表示“平时打交道并不多”。

得知强脑科技要回国,余杭区的领导火速赶到波士顿,在一堆杂物的地下室见到了韩璧丞,郑重发出邀请。

这些曾经在服务阿里巴巴、蚂蚁集团、海康威视、华为杭研所等科技公司总结出来的经验,成了杭州打造优质营商环境基因里的东西。再加上深植其中的商业基因和活跃的资本,构成了对高端人才巨大的吸引力。

面对国外科技巨头的竞争,梁文锋说中国的企业应该要自信,要学会引领技术创新,学会组织和培养自己的高密度人才。王兴兴说高学历并不代表一切,“没有人特别天才,大家其实都差不多。”

冯骥希望大家都能继续怀着自信与雄心,保持勇敢、诚实和善良,踏实做好每一件具体的小事,坦然接受结果,一直在取经的路上,直至生命最后一刻。

这些关于自信、勇敢的叙事对冲着现实的困难,在甲辰龙年岁末,“杭州四小龙”们让许多人再次听到了新力量破土而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