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增秀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修改文稿 医院供图
浙江省立同德医院“致敬名老中医”系列
盛增秀
1940年生,浙江台州人。全国名老中医药专家传承工作室指导老师、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国家中医药管理局文献学重点学科学术带头人、中华中医药学会体质分会顾问、浙江省中医药研究院研究员。
从事中医临床和科研工作65年,创新性提出 “中医体质学说”“中医湿热病学”,是国内知名的中医体质专家,善于调治异常体质,擅治慢性气管炎、慢性胃炎、溃疡病及内科疑难杂病。
主编或独著出版《医方类聚》(点校本和重校本)、《医案类聚》《脉学类聚》《中医湿热病学》《盛增秀医论选》《中医体质学说》等医学专著150余部,获省部级科技成果奖17项次,厅局级科技成果奖20余次。
国家中医药管理局批准设立“盛增秀全国名老中医专家传承工作室”,曾获中华中医药学会体质分会特别贡献奖,中华中医药学会授予“中医体质学科建设和学术发展突出贡献专家”称号。
记者 张慧丽 通讯员 应晓燕 张煜锌
一张不算宽敞、遍布岁月痕迹的木质书桌,座椅左手边靠墙放置的及腰高三层小书架,在简单到略显简陋的办公室里,盛增秀的个人“工位”占地不到两平方米。自从事中医古籍文献整理研究工作以来,40多年里,就是在这样一方角落,盛增秀笔耕不辍,带领团队编著出版了150余部医学专著。
中国工程院院士、国医大师王琦曾为盛增秀论文结集《励志斋医论选》作序写道:“增秀学长躬身于浙江省中医药研究院那间简朴的办公室,在寒来暑往的岁月中,在昼夜昏晨的交替中,埋首于巨帙浩卷之中,辨章学术,考镜源流,整理校注,译释发挥,没有世俗的喧闹浮华,只有心灵与黄卷的默默对话。”这便是盛增秀几十年来最真实的工作写照。
“只要病人有需要,只要研究正当时。”年过八旬,盛增秀依旧坚持门诊和科研,竭尽所能。
祖传、师承、科班于一身
1940年,盛增秀出生于浙江台州一户中医世家,祖父盛君昌、父亲盛森德都是当地颇有名望的医生,在当地编撰出版的《椒江区卫生志》《洪家志》中,均被归入“名人”范畴。
自幼耳濡目染,每年寒暑假,盛增秀都“泡”在祖父和父亲开办的诊所、药店里,帮助病人配方抓药。学习中医、治病救人的种子在儿时的盛增秀心里生根发芽。
从台州黄岩县第三中学高中毕业后,盛增秀终于实现了儿时的梦想,如愿以偿走上中医道路。1959年开始,他先是在黄岩县海门中医院师从名医蒋宗翰先生。1958年浙江省中医药研究所(浙江省立同德医院前身)成立,1960年盛增秀加入研究所并跟随近代杭城四大名医之一潘澄濂先生学习。1976年3月至1977年9月,前往中国中医研究院全国中医研究班学习并顺利毕业。可以说,盛增秀的学医之路集“祖传、师承、科班”于一身。
中医药古籍整理关乎传承
从医10年后,通过临床实践和科研工作,盛增秀深刻体会到中国医药学是一个伟大的宝库,中医是四大“国粹”之一,中医文献则是“国粹”的载体。然而,在历史的洪荒中,历经动荡,中医古籍损毁严重,存在散佚、错讹、脱漏等现象,亟待系统整理研究,使其焕发新貌。于是他产生了从事中医文献整理研究工作的强烈意愿。
说来也巧,1972年,人民卫生出版社将古籍《温疫论》交给浙江省中医药研究所评注,盛增秀是主要执笔者。《〈温疫论〉评注》出版后发行量很大,并数次重印再版,还获得了全国医药卫生科技大会成果奖,备受鼓舞的盛增秀对于中医文献整理研究更是兴趣大增。
对于中医文献,尤其是中医古籍,盛增秀始终有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感。他常对学生说:“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我们有责任将它交给后人,使它代代传承与弘扬。这是一项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关系到子孙后代的大事。”更重要的是,盛增秀深知,保护、整理好中医古籍,是提高我国文化软实力,增强国力的重要之策,影响深远。
1978年,浙江省中医药研究所成立文献研究组,盛增秀任负责人。从此,这条路一走就是40多年。
建立中医湿热病学
不难想象,在中医古籍文献的整理、研究过程中,一定会碰到许多困难和问题,仅是克服这些痛点与难点就需要花费巨大的精力,更别说还需要在此基础上将前人的经验读懂、吃透,再与自身的临床实际紧密结合,加以融会贯通,有所创新。
以盛增秀研究成果最为突出的温病,尤其是湿热病领域为例,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他主要从事乙型脑炎、急性传染性肝炎、血吸虫病等临床研究。当时,杭州某医院收治了一位病人,病情危重,出现高热、昏迷、全身发斑等症状,西医诊断为“败血症”,运用抗生素等治疗收效甚微。接到医院邀请,盛增秀前去会诊,经辨证,他认为病人的情况是毒邪侵入营分与血分。“当时,我想到了传染病方面的重要著作《疫疹一得》中提到的清瘟败毒饮,适应证与这个病人的情况非常相符。”服药两剂,病人转危为安。
1999年12月1日,盛增秀在《中国中医药报》发表文章呼吁“应建立中医湿热病学”,在业内引起很大反响。2020年,盛增秀和工作室核心成员庄爱文共同主编的《中医湿热病学》问世,为初步建立中医湿热病学新学科做出贡献。
中医体质学说提出者
盛增秀还创建了另一个中医新学科——中医体质学,他是中国中医体质学说的提出者之一。
时间回到1976年3月。当时,国内中医界最高学府中国中医研究院经党中央批准,开办全国中医研究班。研究班以推荐形式招生,除了少数几个情况特殊的大省,每个省份只能推荐一人,浙江省卫生厅唯一一个推荐名额便落到了盛增秀的头上。
经过为期两年的学习,盛增秀提交了一篇以《略论中医体质学说的实践意义》为题的毕业论文,在其中首先提出中医体质学说。紧接着,盛增秀与研究班老同学王琦一起,率先提出建立中医体质学新学科,编写了我国首部体质专著《中医体质学说》,该著作在国内与日本相继出版,引发巨大反响。近年来盛增秀还与庄爱文编著出版了《中医体质学说十论》,有助于该学科跨上新的台阶。
体质学说是指导诊治疾病的关键之一。自古以来,中医的诊疗模式是辨证论治,如果不了解病人的体质,往往会造成诊断不准确、处方用药没有切中要害等问题,导致疗效不佳。体质学说出现后,不少中医推崇“辨体-辨病-辨证”的诊疗模式,对临床疗效的提高起到一定作用。“我还认为,体质学说是生命科学的一个重要课题,与养生保健密切相关,如何改变异常体质,使其回归平和体质,无疑是抗老防衰、‘治未病’的主要方法之一。”盛增秀说。
三大著作享誉国内外
在盛增秀及其团队所编著出版的150多部专著中,他最为自豪的成果,便是《医方类聚》(点校本和重校本)《医案类聚》《脉学类聚》三部大型中医类书的整理出版。
《医方类聚》全书共12分册,由盛增秀带领团队经艰苦奋斗,呕心沥血,分别编成《医方类聚》(点校本和重校本),还在日本出版发行,享誉国内外,并获省部级科技成果奖;《医案类聚》涉及古籍广泛,内容丰富,获省部级科技成果奖;《脉学类聚》在旁收博采的基础上,对古代重要脉学著述予以分类编撰而成,获省部级科技成果奖。
上述三部大型中医类书的出版,也是浙江省中医药研究院被评为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中医文献学重点学科主要依据之一。
扶植后学是中医传承头等大事
2014年,国家中医药管理局批准设立“盛增秀全国名老中医药专家传承工作室”。盛增秀认为,扶植后学是中医传承的头等大事,也是作为老中医义不容辞的责任。他要求年轻中医多读古代文献,特别是经典著作,提高理论和临床水平。同时,严格要求学生书写医案必须认真严谨,每则医案的理法方药应具备完整性和一致性,诊断必须明确、文句必须通顺、字迹必须清楚,“作为肩负‘人命关天’重任的医生,必须高度重视医案的写作”。
在教学方法上,盛增秀始终贯彻“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原则,面对青年中医,将自己的学习方法、操作技巧、临床经验等倾囊相授。“我的教学目标是培养出‘三能’人才——能医、能写、能讲,我自己一直以来是这样做的,对学生的要求更是如此。”
针对中医文献整理研究队伍面临青黄不接、后继乏人乏术的局面,盛增秀主张把壮大中医文献整理研究队伍放在重要位置来抓,曾在国家和省级古籍培训班上讲解古籍校注、古籍保护与利用等知识和方法,放手吸收中青年科技人员参加中医药古籍的整理研究工作,并在业务技术上给予辅导和帮助。他提出,古籍整理研究的目标是“出人、出书、出精品”。
“莫道古籍已古老,优秀传统亦时尚。”与中医古籍文献打了大半辈子交道,这是盛增秀的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