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林司楠
“AI是一个新物种，这个物种比我们人类要强大很多倍。试想，未来每个人的生产能力至少翻10倍，必然带来更大的社会经济价值。”在刚刚举行的2024世界人工智能大会（WAIC 2024）上，图灵奖得主罗杰·瑞迪这样评价人工智能的现状。
毫无疑问，人工智能已经是这颗星球上最前沿、同时也是最具发展前景的科学技术。随着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洒落在西子湖畔，人工智能的“东方硅谷”正悄然崛起。从城西的科创大走廊到滨江的人工智能产业园，从梦想小镇的创业热潮到云栖大会的技术盛宴，杭州，以其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开放包容的城市精神，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科技企业和人才，展现出中国在人工智能领域的雄心与实力。
杭州AI在全国的顺位
在全球范围内，中国和美国是世界人工智能的两个最大“玩家”。今年4月，由李飞飞联合领导的斯坦福大学以人为本人工智能研究所（Stanford HAI）发布了《2024年人工智能指数报告》，《报告》显示，2023年，美国在人工智能领域的私人投资总额为672亿美元（约合人民币4886亿元），是中国的近9倍。然而，中国依然是美国最大的竞争对手，中国的机器人安装量居世界首位，世界上大多数人工智能专利（61%）都来自中国。
从我国人工智能产业链的区域分布来看，主要集中在北京、上海、广东、浙江等地，北京拥有百度集团、字节跳动、寒武纪等龙头企业，上海有商汤科技、澜起科技等代表性企业，深圳有华为、腾讯控股、工业富联等领军企业，杭州则有阿里巴巴、海康威视等知名科技巨头。
在政策支持力度方面，北京计划在5年内投资超过1000亿元，支持北京通用人工智能产业加速发展。与此同时，上海发布了《上海市促进智能终端产业高质量发展行动方案（2022-2025年）》，方案提到，到2025年，上海初步形成世界级智能终端产业集群，整体规模突破7000亿元。合肥的人工智能发展规划是计划到2025年，人工智能核心产业规模超过300亿元，带动产业规模达到3000亿元。每一个城市关于AI产业的发展都是野心勃勃，势在必得。
“杭州市政府对于人工智能产业的发展也给予高度重视。”浙银汇金总经理范志敏告诉记者，“2023年，杭州出台了《关于加快推进人工智能产业创新发展的实施意见》，旨在进一步推动人工智能产业的发展。根据《实施意见》，杭州将围绕算力支撑供给、数据资源开放与安全、算法创新与应用、产业链优化与布局、创新环境建设等五个方面，加快推进人工智能产业的创新发展。同时，杭州还将实施‘人工智能+’行动计划，推动人工智能在各个领域的应用，促进人工智能与实体经济的深度融合。”
范志敏补充道，“杭州作为中国的人工智能创新应用先导区，拥有众多的人工智能技术研发机构和高新技术企业。此外，杭州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基础设施建设较为完善，如云计算、数据中心等，为AI企业的发展提供良好的基础设施支持。”他说，“根据IDC和浪潮信息联合发布的《2022-2023中国人工智能计算力发展评估报告》，杭州位居全国第二，是TOP5中唯一的新一线城市。”
AI上市公司的资本角力
数字经济时代，人工智能（AI）正迅速成为推动全球经济发展的关键力量。AI上市公司作为行业的中坚力量，不仅引领着技术创新的浪潮，更是塑造未来商业模式和社会发展的重要推手。
同花顺数据显示，目前全国范围内涉及AI概念上市公司数量最多的城市是深圳（176家），合计市值31286亿元；排名第二的城市是北京，与人工智能相关的企业共有123家，总市值13630亿元；“探花”位子给到上海，共有54家AI相关的上市公司，合计市值5344亿元。
杭州人工智能上市公司（不含美股和港股）数量达到43家，在全国排名第四，但是相关上市公司的总市值要超过上海，达到5962亿元。其中，总市值排名前三的AI企业分别是海康威视（2775亿元）、同花顺（501亿元）以及大华股份（489亿元）。紧随其后的是广州，总共有人工智能相关上市公司36家，合计市值2386亿元。
如果从上市公司单体市值来看，深圳的工业富联（5380亿元）、杭州的海康威视（2783亿元）、北京的海光信息（1662亿元）、上海的东方财富（1611亿元）以及北京的京东方A（1528亿元）排名靠前。
被AI+串联起来的杭州生态
中国的人工智能产业正处于迅猛发展阶段，得益于政府支持和科技创新的推动，人工智能技术在智能制造、医疗保健、金融服务、智慧交通等领域得到广泛应用，形成了一个充满活力的人工智能产业生态系统。
“接下来的十年是非常激动人心的十年。”在今年的WAIC上，之江实验室主任、阿里云创始人王坚指出，“在这个时代一定会有新的大公司出来，就像当年的GE（通用电气）一样。”作为今年WAIC世界人工智能大会上的八大镇馆之宝之一，阿里云的通义灵码在中国信通院可信AI代码大模型首轮评估中获最高级。目前，通义灵码插件下载量350万，每天推荐代码超3000万次，被开发者采纳代码行数超亿行。
另外一边，远在大洋彼岸的文生视频新秀Pika获得了新一轮8000万美元B轮融资，它的创始人95后姑娘郭文景与杭州有着异常紧密的联系。高中毕业于杭州第二中学的她事实上也是杭州另外一家AI科技公司——信雅达实控人郭华强的女儿。成立于1996年的信雅达是浙江首家在国内主板上市的软件公司。创业仅仅一年，Pika已经从曾经的3人小团队增加到了数十人，至今在Discord上的用户量已接近80万。
在AI+金融领域，恒生电子基于自身深厚的AI技术和金融领域知识能力，发布了自研金融行业大模型LightGPT、金融智能助手光子、光子系列大模型应用产品以及智能投研平台WarrenQ。恒生电子首席科学家、恒生研究院院长白硕告诉记者，“目前，恒生电子与20多家金融机构就金融大模型以及大模型业务应用开展共建。随着技术迭代，人工智能的理解和生成能力将不断提升，这会给各领域的应用带来革命性变革，朝着‘语控万物’的愿景前进。同时，技术的不断迭代也会降低模型的幻觉与不可控的观感，解决大模型的可信与合规问题。”
在创业土壤中孕育的杭州AI
目前，杭州的人工智能产业已经初步形成了城西科创大走廊、萧山及滨江区双核集聚，余杭区、西湖区、钱塘区、临安区、上城区、拱墅区、富阳区等多点布局的态势。从主要发展平台的分布来看，滨江区作为杭州高新区，聚集了杭州人工智能计算中心、人工智能产业园；萧山区拥有以人工智能为主导的图灵小镇、萧山信息港小镇、萧山机器人小镇等聚集区；西湖区的人工智能发展平台主要是浙大科技园、紫金港科技城等；人工智能小镇、阿里达摩院、南湖科学中心等平台则坐落在余杭区。
相比其他一些城市的创业园区，杭州给的政策更好，更有利于AI初创企业的生长发育。在杭州余杭区的南湖未来科学园，园区负责人杜岩松告诉记者，这里的政策是“三年租期，减两年半”，目前园区已经进驻了像菜鸟自动驾驶、有鹿科技、悦米智能、昊瞬科技这样的AI企业。围绕未来制造、未来网络、元宇宙、前沿新材料、绿色能源、未来医疗与合成生物等6大未来产业重点突破与培育领域，政府将提供人才项目补助、研发补助、工作场所租金补助、城西大走廊配套支持政策、高新技术企业政策、电子商务产业政策等一系列重磅扶持。
不过，我们也看到了AI初创公司中的“国产大模型五虎”——智谱AI、月之暗面、MiniMax、百川智能、零一万物（这五家公司估值均超过10亿美元）有4家出现在北京，1家归于上海，这意味着杭州要想走出自己的AI现象级公司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从一级市场视角来看，人工智能发展前景是广阔和充满潜力的。根据公开信息，全球人工智能市场规模2027年将达到4070亿美元，年均复合增长率高达36.2%。而到2026年我国人工智能核心产业规模将超过6000亿元。”杭实资管告诉记者，就杭州而言，我们有自己发展AI的产业优势，杭州有“中国视谷”（围绕“数字安防—视觉智能—智能物联”的产业跃升主路径,做深基础层、做强技术层、做大应用层，重点发展数字安防、工业视觉、医学影像、自动驾驶、智能生活及办公、虚拟现实及元宇宙、特殊成像等七大产业端，不断加速视觉智能产业集聚）、“中国数谷”（滨江区力争通过3-5年，全面激活海量数据和丰富应用场景的数据要素潜能）、“中国飞谷”（余杭区将加大布局低空基础网、低空航线网、低空飞服网等低空新基建“三张网”，打造一系列丰富多元的“低空+”应用场景）。
“当然，我们也要看到人工智能技术发展的挑战，包括潜在的技术成熟度和可靠性问题、伦理问题、数据安全与隐私保护问题、技术封锁和国际合作问题等。”目前，该机构布局了华澜微电子、伽奈微医疗、景业智能等杭州本土优质企业。
人工智能“教育先行
人才为本”
“1987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美国经济学家索洛研究表明，国民经济最终会达到这样一种发展阶段（稳态）：在那个阶段以后，经济增长将只取决于技术的进步。也就是说，技术进步决定了经济增长，是经济增长的引擎。”浙江大学计算机学院党委书记、浙江大学人工智能研究所所长吴飞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长期的经济增长是由少数几种被称为“通用目的技术” （general purpose technologies，简称GPTs）而驱动。在人类发展历史上，人工智能与蒸汽机、电力、计算机、半导体和互联网等一样，都是通用目的技术，具有普遍适用性、动态演进性和创新互补性等特点。
吴飞指出，先前的通用技术发明只是从机械化增强角度提升了人类与环境的互动能力，然而，人工智能的出现挑战了人类的根本，它深刻改变了人类与环境互动的能力和角色。2022年底以来，生成式人工智能表现出较强内容合成能力，推动了语言生成和对话式人工智能等领域的突破性进展，其以自然语言交互手段来完成传统人工智能难以比及的众多任务，为探索通用人工智能的实现提供了一种方式，引起了各行业的广泛关注。
杭州发展人工智能具有深厚基础，浙江省数字化建设资源和设施为人工智能提供了丰富燃料和应用场景，浙江大学设有脑机智能、区块链与数据安全和计算机辅助设计与图形系统等全国重点实验室、人工智能产教融合创新平台等国家级科研平台，形成了从本科生到研究生“人工智能”及“智能+”人才培养完整体系，阿里开源开放了通义千问基础大模型，浙江大学研制了智海系列垂直/行业领域学科大模型，这些为大模型时代人工智能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
在吴飞看来，人工智能“教育先行、人才为本”。“为了应对人工智能给社会各行各业所带来的前所未有的挑战，要培养一批了解人工智能、使用人工智能、创新人工智能和恪守人与人造物关系的人工智能人才，浙江大学今年9月开始将向所有本科生开设人工智能通识课程，研制人工智能赋能教育的各种手段。”发展人工智能是一件长期的事情，吴飞补充道，“我们要正视生成式人工智能对产业带来的深刻变革，围绕行业和场景打造垂直领域大模型，赋能千行百业。同时要培育人工智能发展所需生态，把人才、资本、技术、政策等创新相关的要素汇聚在一起，实现技术迭代突破，形成可以商业化的创新成果。做好加字号工作，推动‘人工智能+’向产业经济、民生改善和社会治理等领域加速渗透，促进人工智能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才能以人工智能高水平应用为高质量发展添薪续力。”
记者手记：很多人将2023年生成式人工智能ChatGPT的爆发视为AI领域的一个“奇点”，但是人工智能这一智慧的火种早在上世纪50年代就已经萌芽。计算机之父阿兰·图灵提出设想：“如果一台机器能够与人类开展对话而不能被辨别出机器身份，那么这台机器就具有智能。”这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图灵测试，后来以图灵名字命名的图灵奖，被称为计算机界的“诺贝尔奖”。
1956年，美国达特茅斯学院的一群年轻学者首次提出了“人工智能”的概念，在那次跨时代的会议上，约翰·麦卡锡、马文·闵斯基（人工智能与认知学专家）、克劳德·香农（信息论的创始人）、艾伦·纽厄尔（计算机科学家）、赫伯特·西蒙（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等科技界大佬齐聚一堂，讨论着一个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的主题：用机器来模仿人类学习以及其他方面的智能。
如今，已经没有人去质疑人工智能之于世界经济以及科技进步的重要性，它被视为驱动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核心变量。北京、上海、广州、深圳、杭州……这些城市都在利用自身的地理位置、产业基础和人才资源，去争夺人工智能发展的高地。但是，中国的人工智能技术也存在不少的缺陷与挑战，核心超算算力的紧缺、原创性算法的不足、国际合作与竞争环境的加剧、技术依赖与自主可控，对于任何一个想在人工智能领域取得长足发展的城市乃至中国AI本身来说，都是一个不得不去面对的问题。
正如2018年图灵奖得主、Meta AI基础人工智能研究院团队首席人工智能科学家杨立昆所说的，“从长远来看，使人工智能平台安全、良善、实用的唯一方法就是开源。”当开源和合作面临挑战，就迫切需要我们通过政策长期规划、人才培养、研发投入等多方面的努力，推动人工智能技术的健康发展。资本市场需要耐心资本，需要长时间对于产业的培养和关注，人工智能，概莫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