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援川特别报道·教育医疗帮扶

县城里出了第一个北大学生 “联心工程”堵上了凉山孩子心里的“洞”

教育医疗“组团式”帮扶 让这场跨越2000公里的奔赴变得更加温暖

2024-06-17

从东海之滨到雪域高原,从浙江到四川,三年来,3000多名教师医生跨越山海来到四川,他们如春风化雨,为当地的教育、医疗带来了更多的希望。

县城里的第一个北大学生

接到北京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木乃约热在老家地里割猪草。

木乃约热出生在四川省凉山州甘洛县的巴拉村,这是一个位于甘洛县西南部的小山村,平均海拔1500米,村民们靠山吃山务农为生,年轻力壮的则大多外出打工。

木乃约热的小学就在这里的村小度过,初高中后他来到了甘洛中学就读,2023年高考,他以总分681分的成绩,通过“国家专项计划”(国家专项计划定向招收原贫困地区学生),被北京大学工科实验班录取,创造了甘洛本土培养学子考上“清北”的历史。

从小山村走向北京,成为北大学子,木乃约热是幸运的,因为他遇到了一批好老师。

甘洛县曾是贫困县,地处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北部,与雅安、乐山交界,素有凉山“北大门”之称,2019年实现脱贫摘帽。曾经的贫困县,也导致教育薄弱,当地经济稍稍宽裕的家长都会选择把孩子送到成都、绵阳、西昌等地接受教育,因此县中的生源流失严重。

2022年,中央组织部推进“组团式”帮扶国家乡村振兴重点帮扶县,选派医疗、教育干部人才帮助受援地。当年,作为浙江“组团式”教育帮扶的校长,原浙江宁波奉化区江口中学的德育副校长吴云威来到了甘洛中学挂职校长,为期三年。其他10位来自浙江奉化、四川绵竹的老师也来到甘洛中学。

刚来甘洛中学当校长时,吴云威觉得头疼,因为学生的基础实在是太差了。举个例子,一个普通班的数学试卷,很好批改,因为大部分学生一题都不会做,直接交白卷。学校也组织过师生同考,有的数学老师考任课的数学,也没及格。

吴云威意识到,学校的当务之急是抓教学质量。

甘洛中学的老师们很快感受到了变化带来的压力:原来他们不用坐班,也没有固定的办公座位,办公室的功能更像是为老师下课提供一个休憩的地方,如果没有课程,老师也不会待在办公室。吴云威提出实行“坐班制”,老师们固定在学校的时间多了,责任心也变得强了起来。

第一学期,吴云威自己担任数学教研组组长,每天给数学组的老师们布置三道高考难题。每天晚上9点,他召集十几位数学老师们集合,大家围着一张办公桌研讨解题思路。一个个夜晚,老师们像学生一样听着课。

老师们感受到压力的同时也努力起来了,正如高二直播班的班主任梁月坦言,总觉得干什么都要跑快一点,周末唯一的休息天她也选择了留在宿舍写作文。学校还组织师生同考,学科考试不及格的老师,会被约谈。

在给老师们“加压”的同时,吴云威也在为老师们考虑更多。他引入了良性竞争的模式,比如学校也重新修订了教师绩效工资考核方案,引入了课时费的概念,让更优秀更努力的老师得到应有的报酬。

双管齐下,效果明显:在最近的一次师生同考中,各学科老师都达到了及格线以上,特别是数学老师,考试分数在120分到140分之间,可谓跨越式的进步。

对学生而言,课程安排也变得更加紧张。甘洛中学的晚自习从7点到10点20分,其中两节由老师上课,只有最后的50分钟是学生自主学习的时间。

吴云威深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除了支援学科教学,最重要的是把沿海地区的优质教育资源和理念带到甘洛,实现“教育共富”。

在奉甘两地政府和教育部门的支持下,他对学校的制度、校园文化基建、学科建设及学校管理等方面都进行了改造。在他的牵线协调下,奉化有好几家企业先后为学校捐赠了字典、衣服及办公电脑等。学校主席台扩建安装了LED电子屏幕。

吴云威相信,木乃约热的成绩,仅仅是一个开始。学校的发展也给了家长们信心,许多原本打算把孩子送出去读书的家长,决定让孩子留在县城读书。2023年,甘洛中学中考录取分数线第一次超过了500分。

在教育帮扶中,还有许多来自浙江各所学校的教师担任了帮扶学校的校长。

2023年雷波中学的冯涵同学也以优异的成绩被北京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专业录取。

2023年,四川阿坝州六所结对高中中,除了无高三年级的壤塘县中学,其余5所结对高中的本科总上线人数129名,同比前一年净增57人,较上年提高79.2%。

……

高海拔地区

先天性心脏病发病率高

“联心工程”免费帮孩子做手术

2023年7月3日,宁波市第二医院心外科住院病房里,7岁的女孩小乐(化名)安静地躺着,患上先天性心脏病巴洛综合征的她刚动完手术,恢复良好。

小乐家在四川省凉山州盐源县,这是她第一次来到海边城市宁波,在这里她接受了一场高难度的心脏瓣膜整形手术,手术很成功,小乐也迎来了生命的春天。

这场跨越了浙川两地5000里的生命接力赛,要从在凉山州盐源发起的“联心工程”说起。

2022年7月,作为东西部协作鄞州来盐源组团式帮扶的心血管科专家,晏彪医生收治了一位当地的中学生小星(化名)。小星在读小学时就已经感觉到心脏不舒服,但因为各种原因一拖再拖没有及时治疗,直拖到初中二年级实在感觉不行了才到医院就诊,小星当时的心脏状况已经比较严重,好在救治及时,经过两次高难度的手术才保住了性命,康复后得以继续学业。

但小星的经历也让帮扶医疗队陷入了思考:盐源县海拔高,先天性心脏病发病概率高,又因交通及经济等多种原因,部分儿童发现晚,错过最佳治疗时机,留下终生遗憾。如果能够在当地中小学开展先天性心脏病筛查工作,做到早发现、早治疗,就可以大大提高疾病的治愈率。

2023年2月,在驻盐源帮扶工作队的牵头支持下,联合当地卫健局,县教育局,县人民医院在全县开展了“联心工程——盐源县中小学生先天性心脏病免费筛查项目”,针对全县6万多名中小学生进行先天性心脏病免费筛查活动。

“联心工程”设有专项资金,善款主要来源于宁波爱心企业和热心人士的捐助,筹集专项善款72万元。所有经筛查确诊需要手术的学生,都可以免费接受手术治疗。筛查工作历时接近半年,在当地学生中筛查出了几十例先心病儿童,小乐就是其中一个。

13岁的四川凉山彝族姑娘芳芳(化名),是第一例被筛查出来的先天性心脏病患者。芳芳每次上体育课时就会感觉“气不够用”,稍微活动就要停下来休息,但一直未去医院检查。

经过详细的心脏彩超检查,晏彪发现芳芳小小的心脏里有个巨大的“洞”,确诊其为“先天性心脏病房间隔缺损”。

“孩子需要尽快手术,否则随着时间推移,她心脏里的‘洞’会越来越大,可能引发心力衰竭,甚至危及生命。”晏彪赶紧建议芳芳的父母。

虽然已经做过很多次这样的手术了,但芳芳的心脏还是给晏彪出了一个难题。13岁小孩的心脏只有成人一半大小,但芳芳心脏里这个“洞”却很大,最大直径达2.4厘米。小小的空间里要安上一把大大的封堵伞难度可想而知。

芳芳是幸运的,依托东西部协作的“联心工程”,“巨洞”堵上了,她重获了健康。

为了让筛查出来的先心病儿童们获得更好的救治,医疗组团式帮扶团队向宁波市卫健委申请了更多医疗资源的支持。

本文开头的小乐就是其中一位。专家团队在病情评估时发现,包括小乐在内的3个孩子情况比较严重,当地手术的风险比较高,最好能够到宁波接受手术治疗。

宁波市第二医院的心外科专家杨文宇回忆,要把3位小患者带到宁波接受手术,还是有许多的困难。手术费用通过“联心工程”和宁波市第二医院的医疗基金解决,但几位孩子家庭经济情况都不太好,有的孩子父母也不会普通话,从来没有走出过当地。考虑到这些,他做了个决定:自掏腰包,承担了3个患病孩子和陪同家人往返盐源和宁波的机票等路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