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童蔚
如果你每天要保持高强度的工作，过了一段时间会想到什么？
在一个名为AgentSims的小镇上，一个“工作狂”想到了健身。深知“身体是革命本钱”的他，并不是真实的人类，而是一个AI模拟的人。
这座小镇，在现实中也不存在。它是由7位985高校硕博士一起打造的AI虚拟小镇。里面所有的人和“工作狂”一样，都是只有初始设置的AI虚拟人，没人知道他们在生活、工作、社交过程中会发生什么。
自8月7日免费开源至今，这个AI小镇就小小地火了一把。网页试玩版因为访问量太大，这几天一度“罢工”。
7位硕博士
建了一个像素风AI小镇
最早开始此类工作的，是斯坦福大学和谷歌的6位研究人员。4个多月前，他们为了真实模拟人类行为并进行观察，建了一个AI小镇，25位“居民”都接入ChatGPT的能力。
“这给了我们很大启发，但它当时没有开源（8月9日斯坦福AI小镇宣布开源），我们决定自己做一个版本。”北航（杭州）在读博士赵浩然最近有点忙，小镇在免费代码托管平台GitHub上开源后，引来不少交流和咨询的同行和研究者。
在这个像素画风的AI小镇背后，是7位来自北航（杭州）、浙大、中山大学、华东师范大学等国内985高校的在读硕博士……他们的研究方向大多与人工智能或者计算机相关。眼下，他们也都是PTA Studio的成员。这个工作室于去年成立，主要从事跟AI和Web3相关的游戏项目研发。AI小镇的名字AgentSims，便是致敬了经典策略模拟游戏《模拟人生》（The Sims）。
这些住在小镇里的“居民”，有一个专业名词叫AI智能体（AI Agent），一种能够感知环境，进行决策和执行动作的智能体。
工作、吃饭、购物、交友……驱动它们做这些事的是大语言模型。也因此，创建AI小镇的主要目的之一是评估大模型的能力，观察AI能否模拟人类行为的真实性。
一开始，“居民”们都只有一个性别、身份等的框架设定，以便引发后续的交互。比如，老王是药店店主，乐于助人，小美是餐厅服务员，爱聊八卦，剩下的就靠AI自由发挥。
而AgentSims与斯坦福版最大不同之处在于，它设置了专业开发者和普通用户两种模式，不太精通大模型和代码的人也能上手；通过交互式图形用户界面，还可以往里头添加新的自定义“居民”、建筑物。
为了“每天努力工作”跑去健身
创建AI小镇的乐趣之一，是日常观察这些AI智能体会干些什么。这个过程能发现很多有意思的事，有些还挺出乎意料。
赵浩然和小伙伴曾经给其中一位“居民”设定目标：接下来每天都要努力工作，但并不告诉它具体需要做些什么。结果，这个AI智能体居然悟出了“只有健康体魄，才能更好地工作”，工作之余跑去健身房锻炼。
“作为实验，有一次我们通知每个‘居民’要地震了。结果，有些设定为顾家的AI智能体，第一时间跑去确认妻儿的安危；而有些人设为艺术家的智能体，就会联想到不少‘人’因为天灾流离失所，开始相关诗歌的创作。”
他们还发现，AI智能体对于新加入小镇的“居民”、建筑物，也会产生探索与交互的行为。“比如新建一家餐厅，它们可以自己学会‘进餐厅-去柜台索要菜单-点单-找座位坐下后吃饭’这样一个完整过程。”
这些AI智能体是怎么学会做出这些行为的？
斯坦福大学的相关论文，公开了一条AI智能体从学习到行为的路径：记忆、计划、行为。展开说，就是在大语言模型的加持下，每个AI智能体每天会感知周围环境，记下所见所听，形成记忆流（即记录智能体全部经验的数据库）；当要计划下一步行动或对某个事件做出反应时，便会在记忆流中检索，形成具体计划，指导接下来的行为。行为又会引起新反馈，形成新记忆，继续进行新一轮计划、行为。
具体到计划环节，AI智能体会先大致形成一个总体计划，再细化，分解成一步步可以执行的小任务。
让游戏中的NPC“活”起来
除了观察这些AI智能体的日常行为，这群年轻人也正在着手进行一些实际应用层面的实验。
玩过游戏的人都知道，传统的NPC（游戏里的非玩家角色）都是预设好剧本、话术，到哪一步就说哪句话。如果这些NPC替换成AI智能体，那么它们的对话、行为等就可以自我生成。好莱坞科幻片《失控玩家》，就讲述了游戏中的一个NPC，某天产生了自我意识，一路开挂，最终拯救世界、收获真爱的故事。
在赵浩然看来，并不是所有游戏的NPC都需要接入大模型能力。“有些游戏创作时的核心或者说看点就是主线剧情，像是我玩的《巫师3》。在一些新设计的游戏中使用这种技术，可能会有更好的效果。”
他们正打算做一款模拟经营类游戏，NPC都可以自主决策。“还想过连通多个AI小镇，也在验证中。”
在这方面，一些大公司已经走在前头。
5月底，由首席执行官黄仁勋现场演示与NPC实时聊天，英伟达宣布将AI引入游戏，提供定制AI模型代工服务Avatar Cloud Engine（ACE）for Games。
而网易《逆水寒》手游的相关负责人表示，里面的NPC已具备长期记忆和一定的行为连贯性。比如玩家向某位NPC提供过帮忙，后者就会长时间记住这件事，并且影响后续行为，甚至是性格和人生轨迹等。
NPC之间也会产生帮忙、争执等交互行为，并进行内容传播。像是玩家和NPC A结拜，NPC B和C就可能谈论起此事。
赵浩然他们也意识到了这点：“替换成AI智能体的NPC，理论上无法控制它说什么做什么。”所以，团队的设想是优先考虑使用阿里、百度等大厂合规的大语言模型，“再结合对游戏中一些情节的限定”。
有心理学研究者
想模拟职场/校园霸凌
在这群年轻人的设想中，AI智能体近两年内可以实现的实际应用，还有人形机器人，以及已慢慢走进一些家庭的机器狗。
“有了记忆和计划的机器狗，我们可以语音训练它，比如让它帮忙关灯。”人形机器人能做的会更多，像是利用记忆流，让它烧好一道菜，可以精准到各种调味料的克数。
把AgentSims做成开源社区，是另一件目前正在做的事。他们想让其他领域、学科的研究人员，都可以来搭建自己的评估平台。
已有一些研究人员找上门。比如有社会心理学研究者想在AI小镇里搭建一家公司或者学校，模拟职场/校园霸凌的场景。如果可以用大模型模拟，今后做这种实验研究就无需在社会上招募志愿者，避免了道德伦理的风险，也可以节省成本。
而经济学领域的研究者设想在小镇里进行经济系统的模拟运行，或者搭建一条商业街。“在这条街上，哪个位置适合开奢侈品店、服装店、餐厅，模拟出合理布局，吸引更多顾客。”
当然了，以上在现阶段还是这类AI小镇的一个远期目标。“现实世界很复杂，要更为准确地模拟人与人之间的行为交互、情感等，整个小镇的规模需要再上升若干量级才会有更好的表现。”
最后，留一个问题给大家：如果给AI智能体一个易伤感的设定，你觉得它会真正懂这种人类的情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