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先生像赞》 北京故宫博物院 藏
《次辩才韵诗贴》 台北故宫博物院 藏
《书林逋诗后》 北京故宫博物院 藏
司马一民
在苏东坡的人生轨迹中,他走南闯北在各地为官,是一位非常难得的想干事会干事干成事的好官,深受百姓爱戴。也许是他在诗词书画等方面名声太大,遮掩了他的政绩和政声。
疏浚西湖
元祐五年(1090)四月,苏东坡在杭州知州任上,他在《杭州乞度牒开西湖状》中写道:“熙宁中,臣通判本州,则湖之葑合,盖十二三耳。至今才十六七年之间,遂堙塞其半。父老皆言十年以来,水浅葑横,如云翳空,倏忽便满,更二十年,无西湖矣。使杭州而无西湖,如人去其眉目,岂复为人乎?”
西湖被“堙塞”越来越严重,难道这十多年里历任知州都没有看见?或者是看在眼中却无可奈何?钱塘县尉许敦仁曾建言西湖可开状:“议者欲开西湖久矣,自太守郑公戬以来,苟有志于民者,莫不以此为急,然皆用工灭裂,又无以善其后。”疏浚西湖有两大难点,一是要得罪占用西湖水面的权贵,二是需要大笔经费。很可能历任知州面对这两个难点一筹莫展,以至于西湖被“堙塞其半”。
根据苏东坡的判断,若不及时疏浚西湖,“更二十年,无西湖矣”,也就是二十年后西湖将完全被“堙塞”。
苏东坡在《杭州乞度牒开西湖状》中列出了疏浚西湖的必要性和重要性:“西湖为放生池,禁捕鱼鸟,为人主祈福,一也。今湖狭水浅,六井渐坏,若二十年之后,尽为葑田,则举城之人,复饮咸苦,其势必自耗散。此西湖之不可废者,二也。今虽不及千顷,而下湖数十里间,茭菱谷米,所获不赀。此西湖之不可废者,三也。而河行市井中盖十余里,吏卒搔扰,泥水狼藉,为居民莫大之患。此西湖之不可废者,四也。天下酒税之盛,未有如杭者也,岁课二十余万缗。而水泉之用,仰给于湖,若湖渐浅狭,水不应沟,则当劳人远取山泉,岁不下二十万工。此西湖之不可废者,五也。”
那么,疏浚西湖的工程量有多大?所需费用为多少?费用从哪里来?这才是关键。
“已差官打量湖上葑田,计二十五万余丈,度用夫二十余万工。近者伏蒙皇帝陛下、太皇太后陛下以本路饥馑,特宽转运司上供额斛五十余万石……尚得钱米约共一万余贯石。臣辄以此钱米募民开湖,度可得十万工……别赐臣度牒五十道,仍敕转运、提刑司,于前来所赐诸州度牒二百道内,契勘赈济支用不尽者,更拨五十道价钱与臣,通成一百道。使臣得尽力毕志,半年之间,目见西湖复唐之旧,环三十里,际山为岸,则农民父老,与羽毛鳞介,同泳圣泽,无有穷已。”
这是疏浚西湖的可行性。
至于在疏浚西湖的过程中,利用挖出的葑泥构筑长堤,南起南屏山麓,北到栖霞岭下,全长近三千米,连接了西湖南山与北山,给西湖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那完全是疏浚西湖的“副产品”。
疏浚西湖完成后,苏东坡还制定了保护西湖六条举措,“并刻石置知州及钱塘县尉厅上,常切点检”。遗憾此碑没有留存下来。
苏东坡疏浚西湖恩泽杭州近千年,历代杭州人把对苏东坡的纪念凝结为两个字——“苏堤”。
暗访於潜
如果拍一部《苏东坡下乡“暗访”记》的古装戏,也许会让现在的人们对苏东坡有新的了解。
宋神宗熙宁六年(1073)春,苏东坡任杭州通判,他去富阳、新登“视政”后,紧接着又去了於潜。所谓“视政”,也就是巡察,察看下属县民生和吏治的情况,这是通判的日常分内。虽然正史上没有记载苏东坡这次在於潜“视政”的具体内容,但是苏东坡留下了一首诗,姑且算“视政”笔记,从中,我们可以知晓苏东坡在於潜的“暗访”行踪。
山翁不出山,溪翁长在溪。不如野翁来往溪山间,上友麋鹿下凫鹥,问翁何所乐,三年不去烦推挤。
翁言此间亦有乐,非丝非竹非蛾眉。山人醉后铁冠落,溪女笑时银栉低。我来观政问风谣,皆云吠犬足生牦。
但恐此翁一旦舍此去,长使山人索寞溪女啼。
这首诗,初看是苏东坡为县令刁铸建的野翁亭而写,实际上蕴含着对刁铸政绩的好评。“翁言此间亦有乐”,乐在哪里?“非丝非竹非蛾眉”,乐在安民。苏东坡去民间“暗访”,听到了老百姓对刁铸的好评,他用岑熙执政的典故来类比。《后汉书》有载,岑熙做魏郡太守时,政清民安,连老百姓家的看门狗也无所事事,脚底都长出了长毛。
於潜县令刁铸与苏东坡在同一科考中进士,称为同年。於潜之行,苏东坡对这位同年的政绩是满意的,要不然,以苏东坡的性格和为人,是不可能仅仅因为同年就给予好评的。
“丑石”赠行
苏东坡初到杭州时写下,“前生我已到杭州,到处长如到旧游”,即将离任杭州知州时写下《惠净师以丑石赠行三绝句》,他写道:“还将天竺一峰去,欲把云根到处栽。”
诗里表达了对离别的不舍。诗中写道,年轻的时候与朋友离别强说愁,现在满头白发与朋友分别只能是相约下辈子。我在杭州见贤思齐,做官处事处处效仿白居易,希望也能像他那样潇洒。在杭州为官的这600多天,记不清来过天竺多少回,有了手中这块天竺石陪伴,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感觉到天竺的禅意。
苏东坡还给这三首诗写了长长的一段“注解”:“予去杭十六年而复来,留二年而去。平日自觉出处老少粗似乐天,虽才名相远,而安分寡求,亦庶几焉。三月六日,来别南北山诸道人,而下天竺惠净师以丑石赠行。作三绝句。”
在苏东坡之前,也有一位喜欢天竺石的杭州“市长”,他就是白居易。两位杭州“市长”任职的时间相隔有260多年,白居易在唐代,苏东坡在宋代。两位杭州“市长”不但尽力造福杭州百姓——留下了白堤和苏堤,而且都乐于做杭州的城市形象“推广大使”——写了许多赞美杭州的诗词,甚至在个人喜好上都惊人地一致——喜欢天竺石。白居易离任杭州时,带去了两块天竺石,苏东坡离任杭州时,惠净以天竺石赠行,名石以老苍、皱透为美,所以称为“丑石”。白、苏两位“市长”连离开杭州时带走的“纪念品”都相同,也是一段美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