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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发布 余紫琦 文
杨子健 孙奥 摄
部分图片由受访学校提供
12月初，杭州有过一段晴好的初冬天气。在学军小学求智校区，孩子们利用课间时间在校园的角角落落撒着欢，“放肆”地享受着成长时光；在城市另一端，云栖小学的走廊上，孩子们各自扎堆，玩着感兴趣的游戏，还有孩子来到操场上自在奔跑，好似无拘无束的蝴蝶……
身上有汗、眼里有光，与孩子们紧密关联的细微变化悄然出现在校园中。这些变化源于一个多月前公布的一张新课表，在新课表上，孩子们的课间时间从伴随几代人的10分钟，延长为15分钟。
如今，“课间15分钟”实行了一个多月，学校、老师、家长在关注孩子们变化的同时，都开始对课间多出的这5分钟有了新的思考——“10+5”，除了时间的延长，还意味着什么？
“加长版”课间是怎样“挤”出来的？
时间倒回至10月21日上午。在当天的国旗下讲话中，学军小学正式宣布，课间的10分钟延长至15分钟，上课和放学时间不变。在孩子们充满喜悦的惊呼中，全新的课表被张贴在各班级门口。
近年来，我国部分城市着手实行“课间10分钟”改革，提倡延长课间时间，将休息放松的时间真正还给孩子们，杭州的学校也有了积极行动。作为全市首批试点学校，目前，学军小学和西湖区内的钱塘外语学校、九莲小学、云栖小学组成了“大学军”教育共同体，校长均由张军林担任。课间时间的调整在4所学校同步推进，覆盖师生近6000人。
课间时间要延长，首先要做的，就是在原本已经严丝合缝的课表中找出最适合“插针”的空当来。经过综合考量，学校找到了解决方案：小学课表分为上午4节课、下午2节课加一个大课间活动，共涉及4个课间要调整；原本已有2个课间为15分钟（包含眼保健操5分钟、课间餐5分钟），实际需要调整的还有2个10分钟课间；学校将午餐时间延后10分钟，再将1小时大课间优化成午间和放学前各一次，这样就保证了课堂时间和放学时间不变。
从方案中不难看出，2个课间各多出的5分钟，是在不影响上课和放学时间的前提下，从大课间里优化调整出来的。这原本是一道“取长补短”的“加减数学题”，却实实在在地让孩子们的课间“活”了起来。
要确保新课表的执行，首先是要保证不拖堂。老师们相当于“课间小剧场”的舞台导演，要保证课间这出“戏”有声有色，更要保证这出“戏”的时长不“缺斤少两”。为监督落实这件事，学校专门安排了老师在课间巡查，避免拖堂情况发生，并保障课间活动的安全。
多了5分钟，孩子们玩出了哪些新花样？
课间多了5分钟，可以做些什么呢？孩子们给出的答案五花八门。
在云栖小学，下课铃一响，孩子们便欢快地涌向走廊。有的孩子拿着五子棋、飞行棋，围坐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过着招；有的孩子直奔教室门口的兔子笼，探着脑袋往笼里张望，小心翼翼地投喂着班里的“团宠”；有的孩子掏出跳绳、沙包、套圈，撒开腿就往操场跑去……
在学军小学求智校区，一群女生正在分享手工课的成果“捏捏乐”，她们还自创了“指尖花绳”小游戏，花绳在手指上翻转，像是开出了七彩的花朵。课间时间延长后，孩子们对玩的“需求”更旺盛了，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了教室里新开辟的“玩具超市”。“老师说了，先完成课堂作业的同学就能优先选玩具。”一个孩子昂着头骄傲地说，“我也会和好朋友分享的。”
在高年级教室里，几个男生围在一起玩着“弹笔”的游戏，喝彩声不时传出。教室外的大走廊上，踢毽子、跳房子、投壶、套圈，各种各样的小游戏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地盘。“以前，去接个热水，再上个洗手间，课间时间就差不多了，现在都不用跑着去了。”朱同学说，课间时间延长了，本来挺“急”的事也就“没那么急”了。
多出的5分钟，对老师又意味着什么？
课间扩容，老师们也获得了更充分的休整。多出5分钟，老师们可以更好地恢复精力，更从容地应对下一堂课的教学。不少老师认为，有时候，老师和孩子们一样，也需要“喘口气的时间”。
陆海萍是云栖小学“从不请假”的体育老师。对于体育老师来说，大部分的课间时间会消耗在准备课堂器材上。“现在至少能匀出2分钟好好喝口水了。”陆海萍说，一个多月来，她看到了孩子们更“闹腾”的一面，“孩子们说最喜欢体育课，希望少一点‘脆皮’小学生。”
看似“放养式”的课间，其实能够提升学生在课堂上的专注力。数学老师徐安琪观察后发现，孩子们对课堂的专注力是有限的，只有在课间获得足够的休息放松，孩子们在课堂上的参与度才会提高，这才是“张弛有度”。
课间不仅要让孩子们玩，还得让孩子们玩得好。有22年教学经验的班主任冯月在教学实践中快速摸索出了一系列课间的“新课件”，平衡板、踩高跷、跳山羊等新游戏获得了孩子们的好评。“游戏是有规则的，要让孩子们利用游戏规则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冯月说，“游戏中有冲突也有裁判，有娱乐也有社交，孩子们可以通过协商解决问题，做到能玩、会玩。”
对于课表的“微调”，家长们有何反应？
每天下午4点左右，学军小学求智校区门口都有不少来接孩子回家的家长。
“现在的小孩子，玩的时间太少了。”沈大伯来接刚上一年级的孙子，他说，孙子回家还要练舞、跳绳、做作业，周末还要上培训班，“回家了也没时间玩，能在学校里多玩一会儿，蛮好的。”
曹女士是一位全职妈妈，她觉得，现在近视的孩子有点多。“课间时间延长，学校在这点上做得挺好的。”她说，孩子放学后能和小伙伴聚在一起玩的时间少之又少，“希望孩子们可以利用课间时间多交点朋友吧。”
教育部规定，小学生在校时间不得超过6小时，小学一二年级不留书面家庭作业，其他年级的书面家庭作业应控制在1小时以内，以减轻学生的课业负担。不过，在家长群体中，“鸡娃哲学”“教育内卷”等现象仍是常态。对此，曹女士表示：“孩子们的课业压力较大，或许我们应该给他们留出成长空间，比如说还给他们5分钟。”
在采访中，多数家长对“课间15分钟”表示了支持。家长们觉得，只要学校安全管理到位，孩子们课间多活动有助于身心健康，上课效率也会提高。
这次小微改革
透出怎样的教育初心？
“课间15分钟”落地实施一个多月，学校和教育局从各方收到了不少积极的反馈，这给下一步的革新树立了信心。
目前，“大学军”教育共同体正在考虑让4所小学因校制宜，在课间时间延长之余，在校园空间上进行全新拓展延伸。云栖小学拥有足够大的校园空间，正在将部分空教室打造成益智空间和各类学科特色教室；钱塘外语学校、九莲小学根据各自的空间特点，充分用好校园的“金角银边”；学军小学求智校区空间较小、学生多，正在探索让孩子们错峰、错时活动。
如今，已经有不少省内学校来打听“课间15分钟”模式。对此，西湖区教育局副局长陆杰表示，把课间从原来传统的10分钟延长到15分钟，既是对教育部育人导向的一种实践回应，更是从儿童视角出发，优化作息时间安排，鼓励孩子走出教室，参加户外活动，对体质健康和近视防控都有益处。区教育局鼓励学校基于自身实际，做一些有利于学生健康成长的探索尝试，因校制宜，逐步铺开。
“当我们看到孩子课间奔跑匆忙的状态，希望大家都可以去思考，如何让我们的教育慢下来、空下来、停下来。”作为“大学军”教育共同体4所学校的校长，张军林觉得，教育没有任何固定模式，“曾有人说中国的教育走得太快，灵魂都跟不上了。我希望大家都适度地停一停，回头看看我们的初心是什么。”
张军林还分享了一段他和学生的对话：“有个孩子和我说，不知道课间能做什么，问我可不可以放空自己，什么都不想。我回答他，‘允许你随意发呆’。”
被量化的课表，是针对少年时期的立规培养，也是当代社会快节奏的映射。作为杭州教育界的一次小微改革，推行“课间15分钟”，就是为了“把孩子们的时间还给孩子”，将成长的主动权交回孩子们手上——哪怕他们只是用这段时光发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