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成在皮划艇上。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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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红在杭州亚运会开幕式上表演。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队员们在练舞室训练。
记者 谢珂 文 邱泽楷 刘斌兵 摄
钟旭峰 邱泽楷 视频
巴黎残奥会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来自各代表团的运动员在赛场上奋勇拼搏、争金夺银。在杭州，有一群坐在轮椅上的选手也正在加紧备战，准备迎接属于他们的比赛——半个月后，杭州社区排舞PK大赛总决赛揭幕，杭州市残疾人轮椅舞蹈队将和健全人舞蹈队同场竞技。
杭州市残疾人轮椅舞蹈队是本届杭州社区排舞PK大赛中唯一的残疾人参赛队伍，也是大赛举办以来首支残疾人参赛队伍。第一次参加以往只有健全人参加的排舞比赛就冲入决赛，队员们备战时更加认真。音乐响起，队员们跟着旋律开始舞动，一举一动都充满着力与美。不被束缚的梦想，也随着舞姿纵情飞扬……
从“遥远”到专业，他们的舞台越来越大
杭州市残疾人轮椅舞蹈队筹建于2017年，正式建队后，已征战国内各级比赛，获奖无数，还经常前往各地开展公益表演。去年，他们还登上了杭州亚运会开幕式的舞台，向全世界展示自己的曼妙舞姿。
“当时，市残联牵头组建这支队伍，我看到招募信息就报了名。”尹红今年53岁，是舞蹈队现任队长，也是建队元老之一。她回忆说，第一批队员共14人，情况不一，但有个共同点，就是大家都没有接触过舞蹈。毕竟，对于行动不便的他们来说，舞蹈是一个“遥远”的名词，甚至不太会想到它。
入队之初，队员们多数只是想尝试一下，也算是给生活增添一些乐趣。不过，舞蹈的魅力显然超过了他们的想象。跟着老师的示范，大家有模有样地练习着动作，很快就掌握了基础要领。反复练习中，内啡肽分泌加速，大家的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
然而，舞蹈需要系统学习，过程并不会一帆风顺。初学阶段，摔倒、磨破皮都是家常便饭，却都没能阻止队员们的“瘾头”。从伦巴、恰恰，到华尔兹、探戈，队员们在老师的指导下不断解锁新技能，成就感不断叠加。之后，每周两次的全队训练几乎雷打不动，大家从四面八方赶来，接受资深舞蹈老师的教学指导，专业度越来越高。
时间久了，队员们不仅感受到了身心的愉悦，还拼出了成绩。轮椅体育舞蹈是目前各级残疾人运动会的比赛大项之一，近年来，多名队员参加了全国和浙江省的比赛。队长尹红夺得了全国残运会的银牌，还拿下了5块省残运会金牌。
曾经连家长会都回避的她，成了队里的支柱
相比荣誉，队员们更在意的还是舞蹈本身。建队7年，大家都能感受到舞蹈给内心带来的巨大改变。每周的训练，不再只是锤炼技能，更是释放情绪、寻找自我的过程。对于这一点，身为队长的尹红感受最深。
因为小儿麻痹症，尹红的左腿早早地丧失了功能，只能靠右腿勉强支撑行走。身边人有意无意的指指点点，让幼年的尹红筑起了一道心墙。很长一段人生路上，除了上学、上班，她几乎不参与陌生的社交活动。
幸运的是，尹红遇到了一位好丈夫。她记得，和丈夫拍结婚照那天，有人看到她的左腿，便在背后小声议论。丈夫听到那些话后，始终紧紧握着尹红的手，让她不要放心上。那一刻，尹红确信自己找到了对的人。婚后，丈夫一直对她很好，大小家务包干。可是，婚姻的幸福没能完全改变尹红，她还是不适应社交。“其实我丈夫一直很豁达，只是当时我自己没有走出来。”她说，女儿从幼儿园到高中，她一次家长会都没去参加过。她担心女儿同学看到她后会童言无忌，继而让女儿在心灵上受到伤害，因此，她有意避开。
参加舞蹈队，尹红最初只是希望自己的生活中能加入一些不同的东西。在她看来，能和残疾人朋友在一起，自己不会感到拘束，能和大家一起出出汗、聊聊天也是件好事。不承想，舞蹈所带来的成就感出乎她的意料。起初以为做不到的动作，多练几次，她都能完成。她发现，镜子里的自己，远比想象的要优秀得多。随着训练越来越深入，她的舞蹈水平也不断提高，最后达到了能参加大赛的实力。
更令尹红惊喜的是，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惧怕在别人面前展示自己，渐渐地可以自己走出家门了。2021年，女儿如愿考入浙江音乐学院舞蹈系，这是让尹红最自豪的事。女儿填报志愿那天，她第一次去了女儿的学校。“那时候，我早已不怕去外面了。”她说。
女儿还在读幼儿园时，尹红就送她去练舞，因此，女儿的舞蹈功底一直很好。如今，女儿成了尹红的“私人教练”，帮着她纠正动作细节。母女俩还有一个小约定，就是要编排一段专属于她们的舞蹈。“等女儿有空了，就把动作设计出来。”尹红说。
去年，尹红亮相杭州亚运会开幕式，女儿的同学们都知道了。这一次，尹红很高兴，因为女儿说同学们都夸她有个厉害的妈妈，舞跳得很好。“要是放在几年前，这样的事我很难想象。”尹红说，“接触舞蹈前，我一直把自己包裹在一个小世界里，但现在我已经完全走出来了。”
在轮椅上参加马拉松，她越练舞越有劲头
与尹红、阮成不同，47岁的叶百丽是因为一场意外导致了残疾。2015年，她遭遇了车祸，从此行动只能靠轮椅。当时，她和丈夫经营的服装厂才起步没多久，生意刚有了些起色。“造化弄人，但我也只能接受现实。”她说。
叶百丽是通过朋友介绍加入了舞蹈队。遭遇意外后，她一直在家休养，逐渐调整好了心态，但日子总显得有些单调。加入舞蹈队后，她逐渐重拾了生活的热情。叶百丽住在桐庐，要来杭州市区参加训练，路程很远。“以前，舞蹈队有活动，我都是坐顺风车来市区，每次都是我丈夫陪着。”她说，2019年，杭黄高铁开通，她决定尝试独自坐火车来市区。
第一次坐着轮椅独自出远门，叶百丽内心有些忐忑，却也没在家人面前表露出来。“总要有第一次的。”她说，那一路比她想象的要顺利得多。无论是坐火车还是坐地铁，都有工作人员帮助，车站还有垂直电梯、无障碍通道等设施，方便残疾人通行。家人起初对叶百丽独自外出心存担忧，但看到她能顺顺当当地来回，也就安心了。“杭州的无障碍设施真的很人性化，都为我们考虑到了。”叶百丽说。
如今，除了是舞蹈队队员外，叶百丽还有一个“兼职身份”——轮跑队队长。虽然已近知天命之年，但叶百丽的身体素质依然出色，她靠着轮椅参加了多场马拉松赛事，半马最好成绩在2小时20分左右。
“越练舞越有劲，现在精神头很足。”叶百丽爽朗地笑了，旁边的队友也跟着笑了起来。这段时间，整支舞蹈队都训练得相当起劲，除了备战即将到来的杭州社区排舞PK大赛总决赛，他们还期待着在明年的全国残运会上，与来自全国的顶级高手一较高下。
目标远大、训练刻苦，但大伙儿在精神上还是轻松愉悦的。练舞多年，舞蹈队的每一位队员都相信事在人为，也能够接受偶尔的事与愿违——人生不设限，才能生活得比自己想象的更强大。
风趣幽默的肌肉猛男，是运动员更是优秀舞者
如果说尹红是通过舞蹈打开了自己的内心世界，那么，37岁的骨干队员阮成则是通过舞蹈实现了自我挑战的目标。
与尹红一样，阮成也是因为小儿麻痹症导致下肢残疾。在福利院长大的他，比同龄人经历得更多。“我本身就是闲不住的人，每个阶段都想给自己找点挑战的目标。”他说。大学毕业后，阮成先是和朋友去外地尝试创业，之后又当上了运动员，打过乒乓球，也练过皮划艇，最好成绩是全国第三名。后来，他带着新目标加入了舞蹈队。“之前就听说轮椅舞蹈会登上杭州亚运会开幕式的舞台，我就是冲着这个机会去的，毕竟这是家门口的国际大赛。”阮成说。
当过竞技体育运动员的阮成，在舞蹈队里格外抢眼，一身健硕的肌肉，好像随时会把T恤撑破。竞技体育打下的好底子，也让他在学舞蹈时比别人更快上手，尤其是练习拉丁舞，他的动作大开大合，力量感十足。自己练好之余，他还很照顾队友，训练时经常帮着指导动作。他天生一副开朗的性格，总是妙语连珠。就拿自己那一身肌肉来说，他的说法就很幽默：“脚不行，那就用手撑着走路啊，这不就练出来了！”
去年，阮成和队友们如愿登上了杭州亚运会开幕式的舞台，那是他的圆梦时刻。近几年的圆梦路上，他也感受到了舞蹈带来的乐趣。“竞技体育强调的是不断突破自己身体的极限，而舞蹈更多的是展示自己。”阮成说，哪怕同样是参加比赛，心态也是大不同的，“舞蹈更让我乐在其中。”
今年，阮成和妻子迎来了第二个孩子，现在小两口儿女双全。阮成的妻子也是一名残疾人，和阮成同在福利院长大，算得上青梅竹马。平时，两人互相分工，一起把小日子操持得井井有条。“下个阶段，除了继续跳舞，还得多陪陪孩子。毕竟二娃了，得把更多精力放在家庭上。”阮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