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有记忆开始,走路总是跌跌撞撞,一不小心,会摔个人仰马翻。邻居阿姨每次看见我在村道上练习走路时,总是叹口气说:“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可惜了,可惜了!”
大约6岁时,病情加重了,我不会走路了,站立时腿脚没有一点力气。父亲背我到下洋桥乡里的卫生院。
医生仔细检查后,对我父亲说,是小儿麻痹症加重了,没办法了,回去多锻炼锻炼,也许奇迹会出现的。
父亲非常着急,开始病急乱投医。他请人去采草药,熬一大锅,要我一口一口喝下去,喝完后再熬。半个月后,草药喝完,我经常反胃,吐清水,腿还是老样子,不见好。病急乱投医的效果不好,父亲遵循医生的嘱咐,帮助我开始锻炼了。
父亲先用两只手在我小腿肚子按摩,不断按捏肌肉,再像拧抹布一样左右拧小腿腿肚的肌肉,从脚踝到膝盖,这样多次按摩后,我的背脊上已经出汗了。父亲要去干活,把我扶到墙壁边,叫我自己锻炼。我呢,有时双手按在墙上,踮起脚尖,在最高处停留几秒钟,感到小腿肌群在用力,然后放下。有时在小腿外侧用力敲打,直到小腿外侧一片浅红,就好像刚刚刮痧结束的那种红色出现后,才停止。更多是在自家的院子里,双手支撑在一张小马凳上,我一边移动凳子,一边慢慢再移动双脚。往往转一圈,费时好几个钟头。但我很开心,终于能自己练习锻炼了。
等我到了上学的年龄,我的腿竟然可以不借助物体,能慢慢移动了。
在上学的日子里,我最渴望的是上体育课和劳动课,这样,我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来锻炼身体。渐渐的,奇迹出现了,我的各项身体机能与同学并无二般。父亲领我到下洋桥卫生院,医生连声说:“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1978年,我上小学四年级。老师说,可以报名参加公社的田径运动会。我信心百倍。每天的课外活动,我穿着一双母亲亲手做的布鞋,到离学校半里远的浦阳江泥塘上去训练。
布鞋鞋底薄,没有弹性,跑起来脚底板有痛感。老师说:“布鞋减震力太差,对膝关节的冲击力太大,久而久之,容易造成膝关节受伤。它的排汗能力也差,特别容易捂脚,跑久了脚趾甲也会变形。最好能买一双回力球鞋,跑起来舒服,也容易出成绩。”
于是,我朝思暮想拥有一双回力球鞋。每个礼拜天上午,我都会在柜台边打转,瞧一瞧它那醒目的白色。但我的口袋里没有钱,一双回力球鞋的价格对于我来讲简直是天文数字。
在一个星期天的早晨,我瞒着父母,挎着竹篮,去五里外的箬帽坞山上摘毛栗子。毛栗子外面的刺很扎手,非常扎,我戴着一双帆布手套,才不会被扎到。等到我摘了满满一篮子毛栗子时,我就坐到一块大石头上,脱下鞋子,把手放进鞋子里,用鞋底往两边碾毛栗子,等毛栗子的尖刺被鞋底磨得软瘪瘪时,用剪刀把毛栗子剪开,把里面的板栗拿出来。
中饭都没得吃,我强忍着饿得咕咕叫的肚皮,带着自己的胜利果实,兴冲冲地奔向义桥集市,3分钱一斤把它们全卖了,得到了几角毛票。回家后,母亲看着我被毛栗刺刺破的双手,一声不响,去借了几块钱,去街上去买了一双回力球鞋。
这是一双很漂亮的球鞋。底子很厚,有两三厘米,内侧有个半月形的红色标志。细细打量着这双鞋子,我有点恍惚。我知道这双鞋来得不易,也格外珍惜。我还是穿着布鞋去上学,回力球鞋放在书包里带到学校去,等到训练的时候再换上。穿着球鞋在江塘上奔跑,耳旁闪过风声,步伐矫健、轻盈,我知道,背后有很多双羡慕的眼睛在盯着。
不知是回力球鞋的作用,还是要为自己的身体争气的缘故,我首次亮相的公社运动会成绩非常好,还代表公社参加了戴村区的运动会。这样的结果,仿佛给了我一剂强心针,我对自己更加有信心了。
工作后,我最大的喜好就是走路,每当饭后,我就会在单位附近逛来逛去,刮风下雨全不怕,严寒酷暑也照常。
有了微信后,朋友们经常与我开玩笑,我经常占领他们的微信运动封面。走路虽然运动强度低,但是只要坚持,对自己的身体还是有好处的。现在我50多岁了,身材保持很好,高血压、脂肪肝也早已离我远去。我相信,只要运动融入我们的生活,未来的日子一定是阳光灿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