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侃
1
2023年的春天非同一般，不仅是因为春节在公历的1月22日，比以往早了许多天，更是因为春节前的一个多月，2022年的12月7日，国家调整疫情防控政策，工作重心从防感染转移至防重症、高效统筹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解封”成为年底年初最亮眼的主题词。寒冬渐渐消退，嫩嫩的春天归来。万物解冰，细雨和风；生机重现，蓬勃向上。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清·高鼎《村居》）本以为这句诗写的仅是初春湖畔美景，现在彻底读懂了，它写的，更是大地的复苏。
2
家住城西的王女士，元宵节那天下午3时多，就已候在钱塘江的城市阳台了。她的脖子上挂着单反相机，一手拿着据称拥有市场上最好的超广角摄像头的国产手机，另一手还牵着不住张望、满脸好奇的十岁男孩。“真没想到江边已经有这么多人，再晚一步就找不到拍照的好角度了！”王女士对自己提前到达烟花秀观赏点颇为自得。她今晚的任务是为近3万发各式烟花、钱塘江两岸组合灯光秀和无人机展演留下100张美图和30分钟视频，带回给家人，最精彩的自然还将发在朋友圈。
事实上，十岁男孩的兴奋更甚于她。他出生后绝对没有见过那么多人密匝聚集，他对这座城市有着这么多人，有了第一次真切体验。他央求母亲先把镜头对准这些踮脚引颈的人。透过取景器，王女士发现几乎每张脸上都是轻松、快乐和充满希望的生动表情。有人在人群中猛地举起两只兔宝吉祥物，胖乎乎的像一对健康活泼的可人儿，惹出一阵叫好。
城里愈见热闹，那种蛰伏了好久忽地醒来的生机。十岁男孩从城西过来，坐在母亲的车里经过文三路时，已经充分感受到了。尽管元宵这天是周日，恢复双向通行方才20天的文二路、文三路，车流依然显得汹涌。高架前的几个路口，车辆还不得不多等了一个灯次。车水马龙的状态，过了春节就是如此了，且呈愈演愈烈之势。杭州早高峰交通量的历史新高，是在2月6日创下的，杭州交警微信公众号介绍，这天的早高峰交通量达到了72.28万辆。据说下班高峰时段及双休日的车辆密集，与人们尤其是年轻人们又开始热衷于看电影等娱乐活动有关。
要说春节档电影，比如去年，《长津湖之水门桥》《狙击手》《奇迹·笨小孩》《四海》……这阵容也够豪华了，与今年的《流浪地球2》《满江红》《无名》等相比，并不需要有“内疚感”。然而，因为恰好遇上了疫情管控全面放开的良机，今年的春节档电影就彻底碾压了去年的，几乎每一部都能让影院赚得盆满钵满。没错，有人来影院并不是看电影的，银幕上究竟在放些什么，对他们并不重要，影院重新成了艺术享受、身心放松的最佳场所。当场电影没有买到票，只能在隔壁的咖啡馆尽量找个好位置，舒缓地喝一杯，也是快乐的。
3
餐厅里那原本放置在桌上的一块块隔离板，是悄无声息撤去的。相向而坐的同事间没了这挡了三年的樊篱，就能看见对方的表情。就餐不再闷头敷衍了事，它重新变回一种交流，一场派对，心情在餐具轻微的碰击和空盘的互相展示中绽放。
约了几位朋友上了马家坞。自天目山路拐入灵溪北路，往南行走约摸10分钟，距灵溪隧道入口不远处，就能看见写有“马家坞”三个大字的门楼了，里面便是马家坞小村落。因为在山顶建了个观景台，隐于灵峰山下的小村落暴得大名，疫情消退之后，这里每天便是人从众的场景了。往北，西溪湿地尽收眼底；往东北，杭城楼厦已在脚下；往东南，西湖隐约可睹；往西则是连绵的群峰了。在杭州，紧倚城市，登临便捷，且能这样“一览众山小”的“绝顶”显然是不多的。在此投资建起登山栈道，绝对是个天才的主意。
但我们这一众登临者，绝非是为锻炼身体而来，“阳康”后不是不能急着进行剧烈运动吗？可马家坞并不需要你大汗淋漓。我们慢悠悠地爬上山顶，手抚栏杆，环视四周。天蓝得像在诱惑你非得赞美几句，眼光不由自主地跟随一只长尾山雀飞出很远。“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唐·李白《山中问答》）山下溪流一直在吟唱，山间桃花快要开了，豁然开朗的心情再也不是奢侈的。
“2月26日出发的埃及旅游团已经收满了，为期11天，一共20个人。以前去过很多次东南亚的客人已把目光放在了埃及。”杭州某旅行社一位经理不无自信地预计，出境游陆续恢复后，3月份将迎来出境高峰。他还介绍，除了埃及团，通过上海浦东机场出发的4位年轻游客单独组成了一个团，2月6日下午就已飞往泰国普吉岛。3999元/人的费用，对急于放飞心情的人们来说，并不形成阻碍。
3月18日出发，人均价格27999元的首班新西兰出境团，开售后也立即卖空。另一家旅行社的负责人说，春节过后一周，海外长线游需求逐渐回暖，出境团队游和“机票+酒店”打包产品预订量急遽上升，促使旅行社不断丰富上架产品。而从杭州市公安局出入境接待大厅获知的消息是，港澳通行证及签注的自助办理业务开通后，接待大厅内5台自助取证机、3台智能签注机、1台出入境记录打印机悉数运转。2023年1月的港澳通行证受理人次已经超过了2022年全年，这是另一条令人振奋的消息。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让心灵去旅行，在旅途中调节心性、开阔胸怀，洗涤积久的尘埃。我们已经备足粮草，翻身上马。
4
其实，若要感知经济全面复苏的情势，火车东站到达大厅这晴雨表是不应漏下的。来自安徽、河南、四川、贵州等地的列车，有高铁也有绿皮，一俟进入车站停下，就有众多务工人员模样的旅客拥挤着冲出检票口。他们新购旅行箱的轮子，在大厅地砖上咔咔咔滚过。他们像一支支服装尚未统一的军队，或者在某块企业接待牌下聚集着站定，或者直截了当地快步出站，那往往是争分夺秒尽快上岗的人。
招用劳动力的活动，眼下已从车站移到了列车内。从广州途经江西，开往杭州和宁波的K210次列车上，铁路杭州客运段的列车员打起传统的快板，在车厢上办起了“列车招聘会”。车厢里放置企业招工信息，有就职意向的旅客还可以通过线上直播，与企业人事部门进行屏对屏交流。杭州、宁波、衢州、丽水等地的企业提供了5000多个岗位以供选择。有媒体报道，截至2月6日，全浙江省已通过包车、包专列等形式接返外省员工近5万人，省内外组织开展线上线下各类招聘活动千余场，提供岗位130万个，省外劳动力返岗率超85%。
一位基建公司的老总曾多次亲自前往外省招人，他感慨地告诉我，只要看见招人包车上人头攒动的场面，“心里就踏实了”。疫情肆虐三年，最让他烦心的不是缺乏项目，不是工程质量，不是资金周转，而是招不到员工。那些他最需要的人手，被疫情拖住了双腿。“因为少了员工，很多事情我都自己做了，但说实话，那些很专业的活我怎么可能做得过员工呢？”手机突然叫响，招聘现场传来好消息，他紧绷的表情迅速松弛下来。
是啊，有了充足而专业的员工队伍，还用得着担心没有项目吗？春节刚过，元宵之前，杭州及各个城区一大批重点项目都已在开工。在一份已经公布的《杭州市落实省扩大有效投资“千项万亿”工程2023年重大项目实施计划》上，载明2023年杭州计划新开工项目195个、续建430个、建成108个，年度计划投资2000亿元以上。这都是一些让人激动的数字。之所以抢在元宵节前开工，原因已无需多言。
“江汉春风起，冰霜昨夜除。”（唐·杜甫《远怀舍弟颖、观等》）轻寒料峭，春嫩已至。开新意味着复苏、稳定和跃起，一度落下的时间都要追回来，我们需要的是信心和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