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欢颜 | 晓芳(植物爱好者,文职人员)

南天竹:冬天里的一把火

2023-01-20

在南方的园林绿化中,南天竹的应用相当广泛,不夸张地说杭州大大小小每个公园里,你都能找到南天竹。花、果、叶每一样都能赏,也难怪它如此受青睐。

我最初留意到南天竹是因为它的果,一大串一大串鲜红的硕果缀在枝头,在冬日的萧瑟苍凉里温暖着凝望的视线,抚慰人心。也由于这喜气洋洋的红,它在时下的年宵花市场占有一席之地,买上一盆送长者也很是不错,它的花语是长寿吉祥,十分应景。

再往前数,南天竹亦是古时文人用作岁朝清供的植物之一。大胆瓶里独插上一枝连叶带果的南天竹,热烈而不失优雅。汪曾祺在《岁朝清供》一文中写道:“岁朝清供”是中国画家爱画的画题。明清以后画这个题目的尤其多。任伯年就画过不少幅。画里画的、实际生活里供的,无非是这几样: 天竹果、腊梅花、水仙。水仙、蜡梅、天竹,是取其颜色鲜丽。隆冬风厉,百卉凋残,晴窗对坐,眼目增明,是岁朝乐事。

有一年去贵州,跟着朋友钻进深山老林摘野菜,林下好多野生野长的南天竹,普遍比城市公园、绿化带里圈养的茁壮,姿态也更优美。跟树林里其他植物相伴而生,错落有致,各有各的位置。《中国植物志》里对它生境的描述是:山地林下沟旁、路边或灌丛中。果然是一种不挑地好养活的植物,不仅耐寒还耐旱,因此美国东南部的一些州有引种栽培,可能长势太过惊人,现在已经被列入入侵物种,真有些“我之蜜糖彼之砒霜”的感觉。

南天竹原产我国和日本,是小檗科南天竹属的常绿小灌木,通常春末夏初开花,顶生的大型圆锥花序由一朵朵白色的小碎花组成,花蕊黄色,花瓣坚挺有质感,黄白二色搭在一起清爽明朗,有淡淡的香气。花未开时,花序上像是挂着饱满的小灯珠,基部有隐隐约约的红晕。而夏初正值江南多雨,花蕾挂上晶莹的雨点,有楚楚可爱的韵致。

南天竹的叶跟竹有那么一点相像,叶与叶虽然层叠,但井井有条,叶型坚挺平展,向四周打开,每一片叶都油亮油亮的,泛着皮革的光泽。到冬天这些叶会由绿变红,深深浅浅的红,天愈冷叶越红,极具观赏性。枝头繁密的果实成熟之后亦变得如珊瑚般鲜亮的红,且经冬不衰。明人王象晋在《群芳谱》里就写过“阑天竺,一名大椿,一名南天竺,或作东天竺……叶如竹小,锐有刻缺,梅雨中开碎白花,果实枝头,赤红如珊瑚,成穗,一穗数十子,红鲜可爱,且耐霜雪,经久不脱......可作盆景,供书舍清玩。”画家极喜将其入画,宋末元初的著名画家钱选所绘的《岁朝清供图》里就已经用了南天竹,而近现代名家任伯年、吴昌硕、齐白石等都画过不少《天竹图》,吴昌硕在画上题的“岁寒不改色,可以比君子”常为后人引用。

南天竹身姿挺拔,株形独特,是盆景制作和插花的绝佳素材。清代苏灵在《盆玩偶录》里把盆景植物分为“四大家”“七贤”“十八学士”和“花草四雅”,南天竹就位列十八学士之一,可见其在园艺界受追捧由来已久。现在市面上也不乏南天竹的各种园艺品种,主要是培育出了在叶的形态、色彩以及果的颜色上有差异的不同品种。

而将南天竹入诗入词的不算太多,担任过杭州知府主讲过崇文书院的晚清著名文人薛时雨,倒有一阙《一萼红》的词,专门为旧宅中的南天竹写就,其中“佛国因缘,山家点缀,园林雪后殷红”描述的是白雪映衬下南天竹鲜红的果。

确实,赏天竹果最好还是在雪后,大雪压枝,万物肃静,沉甸甸红彤彤的果子从一片白茫茫中探出头来,极抢眼,极养眼,就像冬天里的一把火。只是这把火可不好惹,南天竹全株都有毒,它的根、叶具有强筋活络、消炎解毒之效,果为镇咳药,但过量有中毒之虞。尤其是红艳艳的果,诱人的果实里含有包括南天竹碱在内的一系列有毒生物碱。宜远观,看着赏心悦目就好了。

关于南天竹的前世今生有诸多故事,其中一种说南天竹就是传说中的绛珠仙草,而《红楼梦》里林妹妹的前身就是三生石畔的一株绛珠仙草。有了名著的加持,这传说因此流行甚广。传说究竟不能深究,唯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一笑而过则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