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静静
对于一个作家来说,最初的问题也许就是“为什么开始写作”。
莫言的回答,也许是饺子。
10年前的12月,莫言走进了瑞典斯德哥尔摩音乐厅参加诺贝尔奖颁奖典礼,成为第一位获得这项世界顶级文学桂冠的中国本土作家。
而这个冬天,当我在“大言莫言,诺奖十年”的纪念展上,从《红高粱》仿真手稿,移步到《太白若来》书法长卷,再到雪地里一蹦三丈高的莫言的照片,像是走进了一座莫言成长写作的迷你主题公园,一边读书,一边也不断地被作品之外的人生所触动。
坦白说,在学生时代,我对莫言的作品也不熟悉。可是缘分就是很奇妙。2019年,我进入浙江文艺出版社上海分社的第一年,“莫言短篇小说精品系列”出版,了解到莫言和葵花田的故事,很是被触动。1990年的夏天,是莫言写作生涯的低潮,他回到高密县城的家里种了一院子的葵花,洒满阳光的葵花田,波涛般起伏的金色花朵。第二年,他一口气写了16个短篇小说,大部分都收录在这个短篇小说系列的《神嫖》之中,他将源自故乡的精灵和传奇化为文字。
而这一次,作为纪念展的策展团队成员之一,我从“从葵花田里再出发”读到了小说之外的养分。写作是一份孤独而辛苦的工作,但文学将我们与他人联系起来,也为过去和现在赋予了意义。
“饺子”也是这次莫言主题展最初就被确立的关键词,而最后一块展板以莫言的《饺子歌》以及在雪地里一蹦三丈高的照片为结尾,是一个小小的首尾呼应。“饺子啊饺子,你优美流畅的线条,你光滑洁白的表皮”,这一定不是莫言老师最好的诗歌,这也不是他最好的书法作品,但驻足在此,似乎能看到那个眼巴巴盯着下锅的饺子快快漂起来的小男孩,以及在未来每一次吃饺子时都很心满意足的莫言老师。
备展时,莫言提供了《红高粱》的珍贵手稿,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感叹,“当时我写字还是蛮认真的,那么小的格儿,能够规规矩矩地在格儿里边写字。”再想到莫言创作的都是几十万字的小说,不由心生敬佩,似乎能从这份手稿看到那个时代的作家和编辑工作的样子。
莫言的写作扎根中国高密东北乡,既继承了中国民间讲故事的传统,又与当代一流的世界文学接轨;他的小说既接地气,有极强的可读性,又在狂欢中不乏悲凉。《红高粱》的热烈、《丰乳肥臀》的深情、《檀香刑》的残酷、《生死疲劳》的悲悯……只有真正读了莫言的小说,才能体会到文字的力量多么震撼人心。
开展的前一天,我和同事去确认展线,看到一位父亲带着似乎刚上小学的女儿走到这里。女儿稚气地问:“爸爸,这是谁啊?”她的爸爸温柔地回答:“这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作家,他总是写他的故乡。”看着这对父女饶有兴致地从展馆外走进展厅,我会心一笑,这就是文学的接力吧。